寧可的部落格

【Page 06】交心

　　因為Ｌ向我指定要求做不少甜點，我們買完一些食材還有我的基本盥洗用具，東西就多得可以。我吩咐店員將大部分沈重的易碎物送回家裡，便帶著Ｌ離開。路上Ｌ搶著要提東西，我只好一人負擔一半。

　　傍晚Ｌ說要出門一趟，我在頂樓目送他搭直升機離開（他住在最高第二十四層樓，頂樓也是他家的）。我洗燙完衣服，準備好他的晚餐，便覺得有點兒疲倦。我倚在沙發上開始打盹。迷糊中有人回來了，抱我上床去，但我眼睛張不開。有什麼很香的東西拂過我嘴唇？

　　我肚子餓了，我啃了一口。接著聽到抽氣的聲音，還有舌尖傳來一絲鐵鏽味。我受驚不小，瞬間清醒過來，結果看見Ｌ征征站在床邊，下唇殷紅滲著血液。我馬上起身檢查他傷勢。

　　「你怎麼搞的？」我手指堪掉他血跡。還好傷口並不深。

　　「……你咬我……」他滿腹委屈。

　　「呃？對不起──」等等，我怎麼會咬到他呢？而且是在嘴唇部位？我剛才明明是在睡覺啊？

　　這個問題非常嚴重。我小心翼翼地求證說道：「──那個，請問你怎麼會……」空氣有些稀薄，我拉拉領帶。「……我怎麼讓你受傷的？」

　　「……我不知道……我很餓，你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。」他辯解：「但我只是輕輕舔啊！你卻反咬我！一報還一報也不是這樣！」

　　我的腦袋整個炸成空白。胸悶加劇，有種極端掐緊的酸意、與極端鬆懈的甜意交織在心裡。我分不清楚是憂愁還是快樂。Ｌ在不知情的狀況下對我告白了──他喜歡我！他喜歡我！他也喜歡我！我該拿他怎麼辦？……

　　我猜我發呆的眼神會讓人誤會我很嚴肅。因為Ｌ又瑟縮地垂下頭來磕指甲。

　　「……對不起……」

　　他連他自己為什麼要對我道歉的理由都不曉得吧？現在的他只是依照本能辦事而已。他楚楚可憐的模樣令我大為不忍，我回神拍拍他頭髮，勉強將他當成一隻不懂事的小狗。

　　「沒關係，你只是肚子太餓了。我也餓了。我們來開飯吧！」

　　很難再對他解釋什麼，或有想下一步動作。雖然我不是沒接吻過。但我們兩情相悅的初吻經歷，建立在真實饑餓的食物上，好像有些好笑。

　　還好晚上他下體的燙傷痊癒了，我讓他自己更換腹部的藥（我騙他說我腸胃不適），否則難以保證精力旺盛的他，會對我做出什麼舉動。我們互相傾心且有肉體的吸引，這認知令我莫名不安。

　　我不想太快失去控制。為什麼？

　　我不知道。

※　　　　　　　※　　　　　　　※

　　隔天他堅持帶我上街買衣服，我坳不過他。試了幾套中規中矩的現成服裝。這回Ｌ對我的穿著並不像眼鏡一樣有意見，他讓我自由搭配選擇。

　　回程路上我看見一隻骯髒的小狗，搖頭擺尾從草叢堆裡鑽出來。我注意到牠沒有主人跟隨。

　　「這不是流浪犬。牠是一隻有人豢養的黃金獵犬。」向來面無表情的Ｌ，目光變得犀利。我上前逗弄這可愛的小東西。

　　「這隻狗還不滿三個月大。」我看他熟練翻開狗的牙齒，發表意見道：「你對狗瞭解嗎？」

　　「有一點。私家偵探無可避免，有幾次為了豐盛的報酬兼其他目的，做過這種雞毛蒜皮的找寵物服務。」Ｌ拿出手機操作複雜的按鍵邊說：「牠身上應該會植入有晶片卡，查一下就清楚是誰家走失了狗。」

　　他將手機轉換成感應掃描器往狗身上一刷，然後入侵到登錄網。

　　「你的手機真方便。」我研究道。雖然他當駭客會令一般人頗不以為然。

　　「這是一位天才發明家為我專門設計的。他幫我節省非常多力氣。我十分尊敬他──好了。」Ｌ調查完畢收起手機說：「東區查德林街十四巷二十一號，離這裡四分鐘步行距離。擁有者是西瓦．狄翁女士。犬名叫做奶油（Butter）。我們走吧！你帶路。」

　　他不嫌髒的抱起小狗，這個舉動超乎我預期。我揚眉問道：「你喜歡狗？」

　　「應該是你喜歡吧。」他答非所問。「你養過狗嗎？」

　　我在樹蔭下站定，冰凍的風吹僵我笑容。我遙遠說道：「我家以前養過一隻黃金獵犬，他叫做尼克。他很乖。……可惜年紀大了，在我十六歲那年他就離開我了……他活了十三年……」

　　「……這個就沒辦法是天命。狗的壽命比人類短很多……」Ｌ搔搔頭。「……那你還會想再養一隻嗎？」

　　「……不要了……」我的語氣轉為微弱。

　　「你害怕死亡？」

　　「……不是的。我可以接受萬物的生老病死……我只是……只是……」

　　我本來不想說的，但他溫柔的眼神，讓我鎖住的聲音自然流洩。

　　「我們家養寵物沒這麼簡單的。首先，一定要比賽冠軍的優良血統犬，再來要夠受教夠聽話，不然會被送走的……在尼克之前，就有兩條狗不及格被淘汰了。儘管我非常欣賞牠們的調皮……」

　　「你父母都不顧慮到你的想法麼？」

　　「他們很顧慮到我呀！」我飄忽笑了起來。「他們從來不曾懲罰我。」

　　「所以你也是個不讓人擔心的乖孩子囉？」Ｌ的烏眸柔得要滴出水。我撇頭不敢看他。

　　「……我不是好孩子……」我囁嚅道：「……七歲那一年，我曾經害我的保鏢殘廢。我只是想讓他被解聘罷了……我計算好我閃得過車子，應該只會摔倒受點皮肉傷。沒想到他卻……」

　　「可是你才七歲呀！七歲的孩子都蠻任性的……」

　　「不是，不是！」我閉眼拼命搖頭：「我是IQ202的天才，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！我就是故意的！我知道照顧我卻被我討厭的人，只要我一旦出狀況，他們就會被炒魷魚！我利用過這招來懲罰過許多人！」

　　「……他們是你父母花錢請來的，達不到你的理想，被懲罰有什麼不對？」

　　「不對！」我抱頭大喊：「到後來都一樣！只要我沒達到理想，我表現不如預期，他們一樣會被炒魷魚啊！不管是我喜歡還是討厭的人！這樣結果有什麼不同呢？還不如直接懲罰我比較痛快……」

　　「那，跟尼克有什麼關係？」Ｌ殘忍分析道。

　　「哦！呵呵！」我冷笑。「是沒關係啊！至少我喜歡尼克不會有事，因為總不好來懲罰一條狗吧？了不起就不准我跟牠玩而已。這個的確是唯一的顛倒。哈哈哈！」

　　我笑岔了氣，想不通這件事為什麼會這樣好笑。Ｌ莫測高深的凝望著我，直到我無力。我的笑音終於歇了。

　　「你還有什麼問題嗎？大偵探？」我嘲諷說道。還是停止不了攻擊他的情緒。

　　「最後一個疑問：你七歲以後，還有人因為你被懲罰嗎？」

　　「沒有。」我漠然盯著他。「如此嚴重的後果，我怎麼會敢再嘗試呢？」

　　他放下小狗靠近我，下一刻展開雙臂擁我進懷裡。他拍拍我頭髮，在我眉心上輕輕印一個吻。

　　「所以你是個不讓人擔心的乖孩子，你已經盡力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