寧可的部落格

【Page 05】祈禱

　　Ｌ帶我走──不，更正確說法是我領著他去，因為他堅持要我走在前面。他的理由是怕我會失蹤。

　　「我不會不告而別的，你不要擔心。」緊迫盯人的目光讓我有壓力，總認為他是領導者才對。

　　「我可沒這自信。」他回話。還是駝背緊跟在我身後五十公分處。

　　由於他雙手放進牛仔褲袋裡，我怕他這種姿勢走路會失去平衡，所以我們走得很慢。估計三十分鐘步程的商店街多花了快十分鐘。我先同他一起去餐廳吃飯，免得他挨餓。

　　「你不愛吃鹹食為何不跟我說？」我聽他對侍者點了一卡車甜點，悟解過來實在很無言。「結果昨天搞成這樣。」

　　「我想要你餵我吃飯啊！」答的真是理所當然。

　　──你不要老說這種讓人誤會的話好嗎？你的天真跟謊言兩極到我搞不清楚了──及時送來的伯爵茶停頓我交錯的紊亂，我機械化地丟檸檬片進去茶杯攪拌。

　　「你除了伯爵茶外，都不想再吃點什麼嗎？」他擔心問道。我沉吟一陣。

　　「……奇怪？……我不想吃……」

　　「不行，這樣你身體會壞掉的。」他用叉子插起一顆草莓輕觸我唇際。「來。」

　　我只好順勢吃了那顆草莓。見他又動手戳另一顆草莓，我趕忙說道：「那個，如果要給我吃的話，我自己來就好了。」

　　「喔！」他整盤草莓蛋糕推在我面前。在他熱切注視下，我勉強自己一口一口吃這甜膩的東西。

　　接下來他再點一份同樣的蛋糕，風捲殘餘的刮光滿桌食物。我必須承認看他孩子氣吃甜食的模樣，非常令人滿足。我邊喝伯爵茶，一邊將破壞品味的恐怖蛋糕送進嘴裡。

　　進食完中午時分，Ｌ堅持帶我先去買眼鏡。我訝異他怎麼會猜到我是近視眼，但我想他是個出色的偵探，會有他的道理。我感激地對他道謝。

　　「不要對我說謝謝。我的一切都是你給我的。」

　　這是他第二遍說同樣的話，我迷惘起來。他是不是把我跟＂Watari渡＂重疊了？我和這個人十分相像嗎？我該不該追根究底呢？……

　　──不，我不想要破壞我們的關係。──我貪婪的望著他美好的身形。就讓這場美麗的錯誤永遠持續下去吧！……

　　「渡，你說這副眼鏡好嗎？」

　　他不高不低清徹的男中音打斷我遐想。我含笑點頭。這副保守的金絲眼鏡其實有點兒老氣，照我從前的水準是嗤之以鼻的。但如今只要他喜歡就好。

　　付帳時發生一段插曲。Ｌ現金不夠（那副眼鏡非常昂貴），他拿出了一張信用卡。

　　「對不起先生，您的信用卡還沒開卡哦！」店員歉聲說道。

　　Ｌ愣了愣。「你會開卡嗎？我不會耶！」

　　「伴隨這張卡應該會有個合約之類的密碼，和銀行專員的電話。」我翻來覆去檢視他的信用卡說：「你記得有關於這張卡的全部的附加文件內容嗎？」

　　他搖頭。「我沒經手過。我從來不管這類瑣屑的事，以前都是我監護人在打理的……算了。」他掏出另一張完全透明、沒有文字的卡片交給侍者：「用這張。請你們店長直撥英國的花旗銀行總行VIP服務電話。電話接通後由我來說明。」

　　店員有些被他氣勢鎮住，互相使眼色打內線要他們店長過來。沒一會兒一位舉止高雅的矮胖紳士從內門出來。Ｌ又將他的要求重述一遍。店長沒第二句話，依照指示進行。電話接通，轉到Ｌ手中。

　　「請轉特殊聲紋同步系統。」他等待三十秒，開始倒流水一樣迅速背誦四十個不相干的英數文字：「HJI64FJ94J389J488JEHDNNALROOWKI93KD84U33。更改密碼。」靜待二十秒：「AA03KO048873JJKO4410645J33777EJIO3LDSS0RP。」

　　他把電話交還給難掩吃驚的店長手裡，說道：「你現在可以過卡了。」

　　「等一下。」我彬彬有禮說道：「我是他朋友。這小子出門從不帶現金。我們要刷雙倍金額，請給個方便折付任何現金好嗎？不放心的話可以再打給銀行的專員詢問。」

　　店長尷尬擺擺手。「不必了，我看過類似卡片一次。只是密碼沒搞得這麼複雜……手續費是10%。眼鏡不趕時間的話，給個十五分鐘弄妥當可以嗎？」

　　Ｌ看著我。我十分給店長面子說道：「可以。請給他一塊蛋糕和咖啡。」

　　「好的。請問先生您要什麼？」

　　「紅茶。」我說道。這時要求伯爵茶就太過份了。

　　十五分鐘後眼鏡購買完成。Ｌ踏出店門口居然還不識好歹在挑剔：「店員小氣死了，為啥只肯給兩包冰糖啊？起司蛋糕也不香好難吃──不過還是信用卡萬歲！這麼好用的東西，什麼時候開始普及的？」

　　「Ｌ，你真是有點得了便宜還賣乖。」我又氣又好笑說：「信用卡則是1965年以後才漸漸普及的。沒有信用卡我看你怎麼辦。」

　　「我帶著能幹的你出門就好啦！」

　　Ｌ張大熊貓眼瞧著我。我心跳加速迴避掉他比子夜星空更動人的黑瞳。

　　「我們走吧！」我低頭調整一下眼鏡。「不是要去市集買點材料和伙食嗎？」

　　「不。」他打量我的穿著說道：「你還要多買幾套西裝。我身高179㎝，所以衣服太大，你穿不合身……」

　　「不行的。錢不夠。」

　　「這個嘛……」他撫唇思索：「這張卡片應該可以提款的。我打電話給銀行──」

　　「不要。」我握住他正要掏口袋的左手：「你那張卡片絕對不是普通信用卡，應該很少用。這樣非常不好。」隱約覺得洩漏他本人資料不是件好事，他有這個心意我就很感動了。

　　「那你衣服怎麼辦？」

　　「多件棉質睡袍就可以了。」

　　「但是我看不慣……」

　　Ｌ遲疑道。此時他手機突然響起，他捏著手機接聽。

　　「羅傑嗎？我正想找你。你人在哪裡？……太好了，你打掃完留一張好用的信用卡給我，我沒錢了……現金不用太多………調查結果確定是這樣麼？我明白了。……還有羅傑，」他瞄了我一眼說道：「我相信上帝，請你也為他禱告……謝謝你羅傑。」

　　他放下電話對我說：「我真不敢相信，我讀了一大堆書，就沒讀完過聖經。」他喃喃道：「你可以教我禱告嗎？為親人祈福的那種。」

　　「當然可以。」

　　他的親人應該生病了吧？不然監護人不會暫時換成羅傑。他一定十分擔心他的長輩。

　　我虔誠帶領他一同禱告了三十分鐘。我也同時感謝上帝讓我與他相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