寧可的部落格

第十二章　　難解的藍圖

　　比爾與Ｌ比賽完當天，他就被送到奎許之家，接著短短的一星期內，有多名孩童也以半強迫的方式，轉到別的孤兒院所去。由於華米之家對外連絡嚴密，無人可取得華米先生的接洽，又因師長一律三緘其口，迷惑的孩童們，立刻就將矛頭對準脾氣暴躁的羅傑院長。耳語竊竊傳開，大家都謠言這是羅傑院長，背著華米先生的奪權措施，但去辦公室抗議的下場，不僅被羅傑轟出來，更糟糕的是這些人們，第二天也一樣被調離住所。白色恐怖迅速燎原，高壓下的人們全都噤若寒蟬，華米之家從一個天才兒童的自由世界，變成價值模糊的獨裁空間。這一切為了什麼？沒有脈絡可尋、沒有人能了解……

　　不，還是有少數人稍微可以理解這計畫，其中之一就是安東尼。安東尼．雷斯特（Anthony Rester），本姓卡特（Carter），1968年1月出生就被遺棄在醫院裡，父母不詳。十歲時肯伍先生挖掘他，成為四歲獨生女溫蒂的伴讀兼保鑣，他踏實可靠的脾性，頗得到肯伍家族的讚揚。溫蒂返回財團後，安東尼的雇主，便改成華米先生。其實安東尼對這項決定，內心是有微詞的，可是肯伍先生等於他的再造恩人，這也是溫蒂的願望，因此雖然捨不得舊東家，他還是服從了這項命令。

　　他要負責保護的新小主人叫做Ｌ。華米先生給他的指示，目前只有一個，就是成為學生成績的第二名。本來這對安東尼來說，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。他已經快十七歲了，學習領悟一些新事物，是極難與天賦異稟的神童相提並論的。不過安東尼是個堅毅的人，再加上他的語文（linguistic）、肢體運作（kinesthetic）、內省（intra-personal）、人際方面（inter-personal）等等表現不俗，成績也漸漸追上了其他同學。另外還有一個主要原因，是某些傑出的學生，被調離華米之家的緣故。這類型大部分屬於藝術、音樂創作頂尖的孩童，他們攻擊安東尼最不留餘地，因為這是他成績的評鑑弱點。結果這類型孩童們，卻相繼連同比爾的轉院一起被移除！不利的因素消失了，如此一來安東尼的學業，便在短時間內名列前茅，可是付出的代價，就是成為羅傑陰謀論的同伴箭靶。安東尼對此倒不在乎。長期的職業訓練再加上經驗，他明白現階段的措施，是華米先生為了替Ｌ在鋪路。Ｌ是個怎樣的人呀？他是那位三個多月前，在B4倉儲和比爾引起糾紛的人沒錯吧？那小孩看起來……

　　不是容易應付的考驗呢！雖然溫蒂的刁鑽任性，亦到了難以想像的程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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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華米之家剛到來的Ｌ同學真跩！一副死人樣不理睬人也就罷了，還有保鏢護衛他是什麼意思？先前溫蒂跟安東尼之間的關係，就讓人夠留下話柄了，但好歹還知道溫蒂是來測試危安系統的，暫時橫行霸道可以忍受。不過Ｌ同學享有特殊待遇的理由呢？為什麼他可以自由出入管制區域，而且還光明正大居住在B4地下室？那可是據聞只有華米先生，才能休憩的私人場所啊！

　　Ｌ同學的成績出色嗎？不清楚，因為他的指導教授是個謎；然後他又未曾參與過考試（華米之家的考試及報告非常自由，沒有硬性規定），似乎對彼此激烈的較勁完全不熱衷。好怪的人哦！在這變動的敏感時刻，Ｌ同學的神祕身份，便讓大夥兒更有詭譎的猜忌空間了。

　　「唉，筆記型電腦，我也好想要！」黛咪羨慕說道。Ｌ的日用品，都是最新最高級的耶！她不勝嚮往地協助拔掉網路線。「不過你到電腦教室還帶這台來幹嘛？」

　　「不要亂動他的東西，下次請先得到他的允許。」安東尼阻止說道。

　　跩屁啊？實在看不下去了！上回成績排名第三的漢克不爽開罵道：「黛咪只是想幫Ｌ的忙，你這走狗神氣什麼？要滾蛋麻煩快一點，省得在這裡愛現！」

　　安東尼對大家的敵意一貫保持沉靜。憑仗魁梧的身材優勢，他在人群中築出適當的距離讓Ｌ通過。下午才兩點，Ｌ小主人比較早肚子餓了嗎？雖然Ｌ好像不太將他當成一回事，至今也仍不肯吃他準備的食物，但要牢記雇主的作息嗜好，那是他責無旁貸的工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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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好煩燥、好煩燥，早知道華米之家的其他人不太聰明，他就不來上學了。光看一輪同學們的圖書館借閱卡，便可判定最優秀的人的確是比爾。可是這些人僅認同比爾是第一名，而且對比爾的失蹤很有意見。他好討厭這點。

　　週遭的閒言閒語令他不舒服，無精打采地弓著背拖步慢走。想念渡！他現在應該在羅傑辦公室吧？他要去找渡吃他的下午茶蛋糕……

　　渡在，欣喜的對他溢滿了笑容，拋下堆積如山的報表，再接過他很重的筆記型電腦。安東尼機靈問說：「先生，需要我去B4拿甜點嗎？」

　　「好的，麻煩你謝謝。」

　　「等一下！」羅傑吩咐道：「我的生化實驗室冰箱裡，有幾管不同濃度的液體乳鈣，適合搭配飲料。你順便去取來給Ｌ試吃。」

　　渡頜首同意，安東尼轉身而出。辦公室的大門滑開，一位小女孩剛好站在視線所及之處。眼尖的女孩馬上興奮叫喊。

　　「啊！渡？」孩子撲進慈祥爺爺的懷中。這是黛咪。「你來了怎麼不跟大家打招呼呢？大家都想死你了呀！我也好想你！你都不來看我……渡好壞……渡偏心……」

　　軟噥的語言放縱撒著嬌，肆無忌憚的磨蹭著渡。一種Ｌ難以解析的情感，促使Ｌ奔出辦公室大門。從視角餘光中他觀察到渡追了上來，但在大廳內，渡卻被蜂湧的孩子們給困住了。他們七嘴八舌地包圍住渡，歡樂的聲浪衝擊Ｌ腦海──

　　「渡，我這次考試第三名哦……」

　　【──WA──】咳！

　　「渡，去年的耶誕節你沒有來，我好失望……」

　　【──TA──】咳！咳！

　　「渡，華米先生有委託你帶訊息嗎……」

　　【──RI──】咳！咳！咳！

　　明明咳嗽有聲音，為什麼其他的字就是說不出口？原來，有些事情真的是十分艱難，甚至幾乎是辦不到的。比方像渡一樣的多才多藝、豐富創造的發明、通曉學識的智慧、圓融人際的涵養──他多麼不願意聽見負面的言詞呀！渡以他為榮該是名副其實的！然而，他連最基本的表達能力都有問題……

　　「不要說話，你會傷到喉嚨的。能喝一點糖漿藥水麼？」

　　佛手柑的清香繚繞著他，他乖乖服用渡送進嘴裡的藥水，讓窒啞的咽喉先得到緩解。接著他試圖回抱緊渡，但愈是用力，身軀就顫抖得愈厲害。悶翳的痛楚同時穿鑿渡的心，他為Ｌ施打了一針鎮定劑，令Ｌ放鬆昏睡，結束這場雙方的折磨。

　　渡終於察覺到Ｌ過分親近他是不自然的，那是一種扭曲本性討好他的行為，即使和Ｌ建立親密關係是他的渴望，可是沒料到Ｌ會逼迫自己，去迎合渡的潛意識心理。這當然是非常嚴重的病態，必須要遏止其惡性發展下去。不過要怎樣才能讓Ｌ擺脫這循環？渡卻無法可想。

　　因為這次情感障礙的關卡，就是華米先生本人。而他真的不是個學習的好樣板。尤其華米先生還背負有深罪的秘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