寧可的部落格

第十章　　以愛之名

　　渡的手忙碌敲打著鍵盤。Ｌ這一病，使他累積的工作量暴增。其實他在美國幾乎被軟禁，但一聽到Ｌ出事，他立刻不顧一切與總統鬧翻飛奔回來。他在華盛頓機場差點被襲擊，是英方發動私人傭兵，暗中保護他才免於危險。這其間英國女王不斷斡旋調停，結果渡又欠了她很大的人情。本來渡在還沒遇見Ｌ之前，他非常想要脫離這種政治鬥爭的生涯，放棄掉「華米公爵先生」的包袱，專心建立屬於他自己的王國。不過自從Ｌ走進他的內心世界後，他對這項決擇便不再是那樣肯定了。或許有一天Ｌ會需要這些權力的保護吧？只是他現在唯一覺得牽絆的，是他必須為了國家，花大量時間進行他未完成的研究。那令他不能一心一意只陪伴Ｌ。

　　Ｌ走向他，站在他身旁問道：「〝我可以看嗎？〞」

　　「嗯，可以。」

　　渡含笑搬了張椅子安排在他右側身旁，順便找了面鏡子放在電腦桌上。渡校準鏡子的角度，以便觀察到Ｌ的唇型。然後Ｌ就爬到椅子上面蹲坐。

　　「〝給我紙筆。〞」Ｌ說道。渡取出麥克筆和紙板夾遞給他。

　　「有什麼問題嗎？」渡知道Ｌ不喜歡寫字畫圖。

　　「〝繼續做你的事情。〞」

　　Ｌ腳踩紙板邊緣，低頭打開筆蓋，用五指捏著筆的尾端塗鴉。渡強自鎮定心神在工作，不過顯然效果不彰。他不落痕跡開啟一個簡單的公式畫面，再關掉一個頻頻出錯的運算視窗。

　　「〝U研究所的航太衛星工程，有造成你的困擾嗎？〞」

　　──這孩子的聯想力真可怕──渡想道。但他不願讓Ｌ太早明白政治軍事的醜陋面。他斟酌用詞說：「衛星發展入侵沒有界線，我硬要劃分，難免會造成困擾。這個默契各國正在想辦法……」

　　「〝你身兼幾個國家的研究工作，才會想劃分界線？〞」

　　──Ｌ的推理能力可真出色──渡小心答道：「英國與美國。我的貴族身分，為祖國效力是應該的，不過美國那裡環境較佳，我發明的完整實踐度，最初還是得靠美國。理論上英美關係向來友好，不致於會有對立。只是這一次我糾紛處理得不夠圓融。還好沒事了，請放心。」

　　Ｌ這算關心嗎？渡心裡甜暖暖的。他當然不會說明這一年多來為了照顧Ｌ，他抽不出空去美國監督企劃案，導致背後的國際軍事角力失調，讓他活動受到威脅。他對Ｌ露出鼓勵的笑顏。

　　「你的圖畫好了嗎？」他注意到Ｌ蓋上筆蓋，顧左右而言他道。

　　Ｌ左手拎著紙板，垂首舉到渡的眼前，那上面歪歪扭扭的符號，竟是渡十五分鐘前，晃過電腦螢幕的片斷程式。雖然他清楚Ｌ並不懂這些複雜符號的意義，他也沒有計畫要栽培Ｌ學習什麼，但當他目睹Ｌ繪出有關他事情的圖像，還是非常的開心。

　　「這是什麼？」渡接過板夾柔聲詢問。

　　「〝長毛的XYZ。〞」

　　仔細一看，其中公式的代數「XYZ」，線條四周被打了幾個點。渡不禁莞爾。這孩子實在是純真可愛呀！

　　「畫得很好。」

　　渡讚美道。Ｌ的瀏海遮住了眼睛，以至於情緒判讀不完全。他咬唇彎起嘴角的樣子可是靦腆？那稀世美麗的微笑，瞧得渡都痴了。他忘記他下一句要講什麼話，但Ｌ接下來的動作，卻使得他更飄然。因為Ｌ居然爬到他身上去了！紙板夾「啪嚓」一聲掉落，渡才從屏息的夢遊中回神。他趕緊圈住Ｌ，以免Ｌ摔下椅子。

　　Ｌ抽走他西裝口袋的鋼筆，張望地板上散落的紙張和板夾。渡不由自主地將他正抱到膝蓋上，再俯身撿起他要的東西。Ｌ有些發怔，不過沒有抗拒。他順從地縮在渡懷裡，讓渡捧著紙板夾，給他方便用鋼筆寫小字。

　　筆尖沙沙的迴響伴隨著渡盪漾的心跳，奇異又和諧的親密二重奏，讓渡目光中的淚靄，激動得快要決堤。Ｌ的個性是很孤傲倔強的！他從來不曾主動靠近過自己。因此他可以期待未來麼？他還有這個資格麼？

　　「〝渡？你的眼睛紅紅的？〞」

　　Ｌ仰頭觀望他。渡壓抑他翻騰的情緒，掩飾性地揉一下眼角：「我昨天工作到清晨，眼睛難免會酸澀。」

　　這是實話。Ｌ不有疑他，調回大大的熊貓眼，嗑著指甲專注在紙張的寫作上。經過好半晌，他才再度開口。

　　「〝渡，我想到華米之家上學去。〞」

　　渡有點吃驚，問道：「好是好，但你的理由是……？」

　　「〝我要跟比爾比賽。〞」

　　「…………」

　　Ｌ手中的鋼筆滯住，墨漬放大被吸進白紙裡。他對比爾的存在十分介意。想到比爾的出類拔萃，他便感到惶恐。比爾為什麼會這樣恨他呢？可是，他並不想問渡原因。

　　「Ｌ，這個問題，恐怕得分成兩部分處理。」渡心疼握住Ｌ的左手，阻止他啃傷自己：「你可以跟比爾比賽，也可以去華米之家上學。不過，不能同時進行這兩件事。這樣你可以諒解麼？」

　　公式又開始在紙上沙沙運作。等到Ｌ寫完一整面，才捏緊鋼筆對渡點點頭。

　　「Ｌ真是個好孩子。」渡輕拍他頭髮說道，然後給了他一個用力的擁抱。

※　　　　　　　※　　　　　　　※

　　「這回找我又有何貴事？長官？」

　　「羅傑暫時請迴避，我有私事要和比爾商量。」

　　羅傑遵照指示離開，渡則禮貌地從頭到尾站立著。這與他平素行為是不相符的。比爾眼底閃過暗沉，大刺刺地坐下來。

　　「喔！嘻嘻！你想求我什麼？」

　　「Ｌ想要同你比劃……」

　　話還沒說完，比爾已經抄起桌上的茶杯砸向渡。他怒不可遏地吶喊：「奎許．華米，你究竟把我當成什麼了？之前我那樣求你，你當我放屁！現在卻為了他要我妥協？我可不是你召之即來、呼之即去的玩偶！」

　　渡沒躲避被杯子打到，額角淌下血來。他心平氣和承受比爾的羞辱：「我知道我行為的反覆，令你感到難受，我向你道歉。因此只要你願意，你所開的任何籌碼我都答應。除了我自己。」

　　比爾咬牙切齒問他：「任何東西都可以當籌碼？」

　　「對。」

　　「你對他就這麼有把握？」他氣得渾身發顫。

　　「不，你錯了。」渡靜靜說道：「我對他的輸贏，半點琢磨也沒有。不管比賽的結果是如何，都不會影響我對他的態度。我只想實現Ｌ的願望。這樣你了解嗎？」

　　「好，好！」比爾深呼吸冷笑，唇際揚起一絲狡黠：「既然如此，那我也不客氣了。我要賭你全部的身家！包括你的財產、你的頭銜、你的人脈。當然最起碼，還有華米之家！」

　　「嗯。」渡頷首：「財產好辦。頭銜的話，我可以收你當義子，並請女王側封你當我的繼承人。人脈只要不違背法律，我都可以請求協助。至於華米之家，我會找一位聽命於你的負責人，不過孤兒院孩子的意願，也要列入考慮。這樣你接受麼？」

　　比爾陰狠道：「就這樣說定。比賽地點就在這裡，題目是綜合實例偵探學，時間嘛……」他咧嘴露出白牙：「就訂在我來華米之家變成第一名的紀錄，也就是103天。可別說我在欺他哦！」

　　「可以。我會請羅傑當見證人。這你不反對吧？」

　　「好吧！羅傑做人還算公平。不過呢……」比爾摸著下巴說道：「口說無憑，請你立字據，我們一切照條文走，否則我不信任你。」

　　渡二話不說取了紙筆。只有在打開他鋼筆時，他停頓一下，眼裡閃過柔情，接著振筆疾書把雙方的遊戲規則定下。比爾貪婪地看著他在紙面烙下特殊漆印。

　　「比賽當天，會有一份完整的正式契約書，放在羅傑身上。你可以先拿走這張草稿。光憑這張華米家紋封印，你就可以向宮廷申訴。還有疑慮嗎？」

　　「沒有了，呵呵！希望你不要後悔啊！」

　　比爾滿足地走了。渡這才拿出手帕擦拭額角。他凝視上面半乾的暗色紅痕。

　　「我絕不會後悔的。」他溫暖地笑了。

※　　　　　　　※　　　　　　　※

　　「你玩得可真大！」

　　羅傑幫渡塗藥包紮，一邊批評道。渡對他十分愧疚，因為他把羅傑拖下水了。

　　「對不起，羅傑。我沒經過你許可，就做下這麼重大的決定。」

　　「我是沒啥關係啦！反正我留在華米之家，也是打混摸魚。」羅傑撕開包裝袋敷上紗布：「不過你跟比爾的開的賭博條件，實在是很苛刻的。Ｌ畢竟小比爾兩歲五個月，而在華米之家，平均年齡表現曲軸線，是有被納入計算的。這點你並未和比爾協議清楚，他若咬死你這點，你就慘了。」

　　羅傑憂心忡忡。渡無所謂說道：「我當然明白比爾在打什麼如意算盤，但我在乎的不是這些身外之物。Ｌ會提出這項比賽，那表示他對比爾，有著強烈的不安全感，那不單單僅是他不服輸而已。既然如此……」

　　音調轉為冷酷。既然這是Ｌ的肉中刺，那麼他將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拔除──

　　不擇手段。

※　　　　　　　※　　　　　　　※

　　渡已經擺好下午茶餐桌了，正要去拿書，Ｌ還是按捺不住拉了他衣服。

　　「〝你的額頭怎麼了？〞」

　　「搬東西摔倒，撞破玻璃櫃。」渡面不改色在扯謊。

　　是這樣麼？渡不是粗心的人吧？可是他這種態度，就表示他不會再討論這件事了。嗯嗯……

　　Ｌ按著額角，困惑地用叉子切草莓蛋糕。吃了幾口，他捏起草莓塞進渡手心。

　　「這是要送給我的嗎？」渡感動萬分。

　　「〝嗯！〞」

　　「謝謝你，Ｌ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