寧可的部落格

第十一章　　絕望的鋒芒

　　對於比爾的挑戰，Ｌ沒有意見就接受了。他沒有想過太複雜的問題。他僅知道一件事，只要贏得比賽，大人們就會高興，所以渡也會高興吧？可是輸了呢？渡這一年多來也沒要求他過什麼，應該不會突然翻臉吧？當然，Ｌ是個非常討厭認輸的人，所以他拼命的讀書。算一算，他上次這麼用功，是媽媽離開他之後的事了。他將來的人生要做什麼，其實他也不曉得，但他發現他還蠻喜歡偵探學，至少邏輯上要比語言精確多了，而且這學科講究實際，相當富有獨特的挑戰性，很令人期待。爸爸本來就是一位律師，自己對司法界並不陌生，有了興趣，再加上渡有好淵博的學識指導他，他覺得他這樣學習的人生，過得意外又充實。

　　至於渡，他當然清楚Ｌ對偵探學是極有天賦的，只是他不想太早為Ｌ設限。他原本想讓Ｌ在沒有壓力的情況下，無憂無慮的成長。但比爾事件可能使得Ｌ提早思索自己未來的定向吧？目前看起來Ｌ似乎樂在其中，所以渡不反對。Ｌ進步飛快，表現得比他預期還要驚人。光是這樣，渡便很滿足了。

　　Ｌ對學習一向是冷靜理智的。這是他固有的性情。只有第一次，渡會煩惱他看見實際受害者照片時，心慈怕血的他受到打擊，因此渡十分猶豫。沒料到Ｌ對這種事，反應不太激烈，他僅露出稍微難受的表情，說了一個單純的想法。

　　「〝活著被這樣切，一定很痛又很害怕。〞」

　　好善良呀！渡不禁將他輕輕擁在懷裡，拍他的頭髮，無言的安慰與鼓勵，彷彿給了他很大的力量。他不再迷惘，開始信賴自己所走之路是正確的。就這樣不經意在亂線間，溫馨解開了所謂正義偵探的那一端。如此的結局，恐怕是當初所有人，都始料未及的吧？

※　　　　　　　※　　　　　　　※

　　103天很快就到來了，渡牽著Ｌ的小手來到羅傑辦公室，比爾已經在那兒等了。這是第一次比爾好好端詳Ｌ。和他相仿的黑髮黑眸，帶著些微東方民族靈秀的味道。不同的是自己的黑髮較服貼柔順，眉毛也較為濃密英氣十足。Ｌ眉宇淡得出奇，唇紅貝齒雪誘肌膚，簡直就像沒啥路用，只剩裝飾品的陶磁娃娃。難道光憑外表就可以擄獲人心？不會是這種柔弱感博取人同情吧？

　　Ｌ一坐下，吃早餐的動作就奇怪得緊：咖啡咚咚咚丟了十幾顆方糖還不停歇，鮮果醬則整隻手都塞進去亂挖進嘴裡，怎麼會有這種不守規矩的孩子？但是渡並沒有責備他，只是好笑地替他斟上新的牛奶，替他擦乾淨雙手，一小口一小口地切好鬆餅沾醬餵給他吃。比爾的眼芒變深了。Ｌ這副找麻煩的模樣，到底憑什麼佔有華米先生？他真的搞不懂……

　　「你還要吃點什麼嗎？」羅傑詢問。比爾丟下刀叉搖頭。渡很周詳將Ｌ收在視線所及之處，還真叫人不爽到極點，可恨。好想把他無邪的大眼睛弄爛成兩個大坑！

　　「叫Ｌ先選一台電腦吧！」比爾凌厲說道。

　　渡抱起Ｌ坐向靠近他的電腦桌。比爾遠繞到五公尺對面的另一戰場。渡說：「這次比賽十分特別，我請了道努線上出題，你沒什麼意見吧？」

　　「當然好，如果你搞鬼，正好拿道努開刀。」道努是當代前三大舉世聞名的偵探，能請到他，也不用擔心渡耍詐了。

　　渡不可置否的聳聳肩。在Ｌ面前，他不喜歡解釋太多。Ｌ只是一臉茫然，比爾那詭異的目光令他太不舒服，可是渡在他身邊，他安心不少。他蜷坐打開電腦發呆中。

　　螢頻閃爍，渡為Ｌ戴上耳機。經由合成的腔調從擴音器傳來，這是全世界公認道努的聲音。比爾興奮地搓搓手，道努上線了。

　　「各位早。華米先生早。很榮幸能為華米之家未來的偵探孩子們服務，我在此就不囉唆了。這是一道剛破案的題目，所以有懷疑可以很快去查詢。所有的檔案都尚未過濾，還包括音檔，因此不斷上傳要花許多時間，除了找出嫌疑犯是誰外，還要附帶說明理由。這不只考驗你們解謎的速度。其中有任何問題，可隨時提出，請加油吧！」

　　Ｌ又發呆個好幾秒，才不熟悉捲動視窗，啃指甲開啟進展緩慢的檔案。他思索片刻就向道努提出跳躍式同步上傳，道努接受了。然後Ｌ一口氣把畫面無限制切割。道努新傳給他幾個檔，他便多建幾個檔，除了驗屍照片一直保持八分之一個畫面外。

　　「〝不能再多弄幾個螢幕嗎？〞」終於受不了視窗太滿，Ｌ頭痛說道。

　　「比爾你要嗎？」渡問說。

　　「可以。我要多兩台。」

　　新螢幕很快就架設好，Ｌ覺得速度自在多了。漫長一個半小時過去了，兩人的螢幕同時操縱三台，不看電腦桌前的小人兒，可能沒有人會相信這是孩童的比賽吧？其實這個題目主嫌找到不花時間，難是難在主嫌神出鬼沒不好逮補。Ｌ的手指愈來愈靈活，胸有成竹讓比爾不是滋味滿頭大汗，Ｌ是裝模作樣的吧？但那股無言的壓力是來自何方？

　　檔案還有少許未上傳，Ｌ忽然停下手，傻傻地瞪著滑鼠動也不動，就讓電腦程式自己在跑，好像放棄比賽似的。比爾正暗自在雀躍著，以為Ｌ遇到了瓶頸，愉悅的準備提交嫌疑犯申訴部分。但見Ｌ又遲疑對著鍵盤，問道努下了一些指令後，接著所有的畫面都凍結，只剩下道努的字幕回覆。

　　「Z002號，你真令我驚訝。雖然此案已破，但你設陷阱抓嫌疑犯的方式，的確是完美可行。如果早在六小時前可從你這得知神來之筆，我們也不用動員如此多人力到森林逮人。這個案子，你贏了，我向你致敬。」

　　當然這就是結束，當然這就是Ｌ贏了。強烈的疲憊讓Ｌ一陣天旋地轉，倒下不醒人事。渡眼明手快，在Ｌ頭還沒敲到電腦螢幕前，就搶先一步護住他了。

　　「渡，Ｌ他是……」羅傑驚訝問。

　　「快七十二小時沒閤眼，就小孩子體力是到了極限，我阻止不了。他現在精神放鬆，應該是睡著了，我回去再檢查。」

　　渡抱著Ｌ，眼中不再有其他。但比爾的聲調揚起，那樣傷痛、那樣不服、那樣難以置信──

　　「你作弊！」

　　比爾連自己是怎麼輸的都不了解，他穩紮穩打，就快要下總結的，怎麼就突然分出勝負了？怎麼會有這種事……

　　「比爾別口不擇言，紀錄都在電腦上，你可以去查個仔細。有疑問道努先生也很樂意解釋。不要污辱別人。」羅傑攏眉說。

　　「但……但是Ｌ的解謎方式不正統，還動用到非警力部分……這不公平……」比爾無助地調閱Ｌ的檔案。

　　渡厭煩說道：「你可以慢慢研究，我也不想浪費時間跟你談。既然比賽你輸了，我照原訂計畫，送你回奎許之家，就這樣了。」

　　「不！奎許．華米，你怎麼能這樣對我！」比爾尖叫。

　　「事實上，我覺得我對你，已經夠寬容了。」渡殘忍補上一句，好似多說個字都會髒了他似的，他抱緊懷中的Ｌ，匆匆離去。

　　比爾崩潰地在原地大哭起來。

※　　　　　　　※　　　　　　　※

　　渡正將要Ｌ放在床上之際，卻發現Ｌ抓牢他前襟不肯鬆懈。

　　「怎麼了，Ｌ？」

　　「〝你跟比爾賭了什麼？〞」

　　「賭了一些無聊的金錢。」渡笑笑：「還有我想送比爾到另一所孤兒院去，比爾不願意。」

　　「〝奎許之家？〞」

　　「是。」他坐在床沿摟著Ｌ。「那所孤兒院看管遠比華米之家嚴格，但比爾目前的精神狀況相當不穩定，我怕大家會出事。我有很多決策，有我的道理，你想知道，我可以全部解釋給你聽。可是，我僅希望你能夠不受到傷害。Ｌ，我只擔心你……」

　　Ｌ凝睇渡很久很久。「嗯！我明白了。」

　　渡順了一下他凌亂的頭髮，柔聲說道：「恭喜你贏得比賽，你非常努力，我以你為榮！」

　　他在Ｌ眉心獎勵地印了一個溫暖的親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