寧可的部落格

第三章　　黎明前的黑暗

　　地下室三樓中控主機房，羅傑焦急等待渡的消息。約定時間14:31:00 GMT（等於華盛頓早上十點三十一分），電話鈴終於響起，他立刻接聽。

　　「哈囉？渡，你嚇壞我了！整整85小時沒你音訊，我以為你被——」

　　「我說過我不會有危險，但被跟監是難免的。我主要考慮是溫徹斯特防護網漏洞……」渡傳來的音量十分微弱：「……我現在盜的是公共電話線，干擾很大，請你快點講……他睡眠可好？活動力？食量呢？……」

　　「睡眠每天約六小時；活動除了自己盥洗外，幾乎都坐在床上看書；食量變小了，比你記錄再少上三分之一……」

　　渡打岔：「是坐臥、還是用蹲的？看書速度慢或快？有專門讀哪類書嗎？」

　　「坐臥在床上看，兩或三小時讀完一本，我不知道這樣算快還是慢。方法從最末排第一個書架按順序一本一本看，那區櫃書籍屬於計算機原理學，所以應該是有專門在讀——」

　　「不，他這樣只有掃瞄。我放書有照難易度分類，另外姿勢不對……」渡憂心說道：「你確定他真的有睡著嗎？監視器可有拍到？他會說夢話麼？自言自語的情況是……」

　　「沒辦法確定，他整個人縮進毛毯裡，只能從影像上判斷他躺下後不太有動靜。自言自語部分則沒有，我快轉影帶兩遍還是沒找到——」

　　「該死！他根本沒睡，並且神經繃很緊。再過兩天他會垮掉的！」渡抽氣：「對他用藥。藥名是……劑量是……使用頻率……」

　　渡吩咐完畢。羅傑頭痛說：「渡，我不會質詢你下的猛藥，但我怕他不肯哪！這幾天他當我透明人，而不該讓他知道的事，我也擔心說漏嘴。總之我們相處模式很差……」話筒有嘈雜聲：「喂！渡，聽得到嗎？你那邊怎樣？」

　　「我沒時間了……請你告訴他：『這不是華米主人的命令。』就可以了……」

　　雜訊更大。羅傑急得滿身汗：「渡，能講清楚點麼？你到底啥時可以回來？下次連絡也一樣間隔12小時嗎？喂——」

　　「……這不是華米主人的命令……告訴他……」

　　渡的尾音淹沒在＂嘟嘟嘟＂聲中，電話掛斷了。

※　　　　　　　※　　　　　　　※

　　這是什麼鬼？Ｌ難以置信盯著消毒盤內的鎮定劑，發呆。

　　他哪邊沒做好了？自己洗澡乖乖吃飯、規律的睡眠、努力讀書學習、不為難羅傑、不過問眾人安排的計畫……結果是安眠藥伺候？有沒有搞錯？

　　好累。但Ｌ還是開啟了PDA：「渡為什麼會下這種醫囑？」尤其在三天不聞不問後。

　　「他覺得你睡眠的時間不太夠。」羅傑謹慎回答道。

　　Ｌ內心一動。「從他那裡可以收到我監視器的畫面嗎？」

　　「……呃？不行……但他剛才打電話過來，問我關於你的生活細節……」

　　「渡是不是捲進一些麻煩事了？」

　　好敏銳！羅傑洋裝無辜道：「沒有。你怎麼會這樣認為呢？」

　　「也對。他若行動受到限制，就不能打電話問東問西了。」

　　Ｌ漠然掉頭，注意力重新放回書本上。羅傑打從心底為渡叫屈，又怕自己說錯話，站立老半天，才想起他此趟的目的。

　　「……那個，Ｌ……你現在要不要休息一下比較好？」

　　Ｌ無動於衷地瀏覽他的書。渡相當瞭解他，卻隱瞞他一大堆事，太不不公平了吧？他討厭被輕易看穿的自己，活像個試驗品。

　　羅傑沒輒了，只好祭出王牌：「……另外，渡要我轉告你：『這不是華米主人的命令。』……」

　　翻閱紙張的手停了。Ｌ驚訝抬眼，無聲地開口：「〝這不是華米主人的命令？他當真這樣要你傳話？〞」

　　「嗯！＂這不是華米主人的命令。＂他這麼講沒錯。」羅傑一字不漏地覆誦，渾然不覺哪裡有問題。

　　「〝你明白這句話的意思麼？羅傑？〞」

　　「……我不知道。那非常重要嗎？」電話突然斷訊，渡會不會來不及交代？羅傑開始緊張起來了。

　　「〝那是……〞」Ｌ含糊說了一連串字句。羅傑搔搔頭。

　　「不行啦！Ｌ。我的讀唇術和渡不能比，你得放慢點，唇型也要再清楚些，不然我無法判讀——」

　　「〝沒關係，我只不過抱怨些無聊的話。〞」Ｌ綻出一個誇張的笑容：「〝我想睡了，不是要打針嗎？〞」

　　咦？這麼神？羅傑納悶看著Ｌ卸下雪白肩膀、逆來順受的模樣，反而感到不太對勁。他掩飾性地解釋他的任務。

　　「藥效在半小時內便會發生作用，你差不多可以熟睡四到六小時……」

　　「〝使用鎮定劑，熟睡中會做夢麼？〞」

　　羅傑一驚。想起了渡特別叮嚀有關夢話的事，不安地說道：「……在藥物學的作用機轉上，它會令睡眠保持在動眼期，不停的做斷續式夢境，但醒來後幾乎不會有記憶留下……」

　　「〝渡什麼時候才能回來？〞」Ｌ還是問了。

　　「……這個……他沒講……應該很快吧？我想。」希望啦！他快招架不住了。

　　「〝是這樣喔？那麼午安，羅傑。〞」

　　Ｌ趴下把毛毯拉過頭，下了逐客令。羅傑出去後，他猛然掀開被子，瞪著天花板的監視器鏡頭，瞬也不瞬。

　　「〝讀唇術嗎？真是好極了！渡。〞」

　　Ｌ冷笑地無聲發言。直到暈炫感吞襲向他，才閉眼沉睡。

※　　　　　　　※　　　　　　　※

　　半夜四點，他從強大的安眠網中醒來。看樣子渡的藥物劑量算得不太精準啊！

　　肚子很餓，昏沉沉地爬下床打開冰箱，裡面只剩下一塊覆盆子慕斯、半條紅豆水羊羹。晚餐有起來吃，粗心的羅傑沒料到他會早醒吧？總之，先將食物搜刮進腸胃再說。

　　吃完東西覺得口渴，用茶包簡便沖了一壺紅茶，摸向糖盒才發現方糖也沒了。嘴裡傳來陣陣苦味（大概是藥物的副作用緣故），令他難以忍受。他決定到廚房補充民生必需品。

　　廚房一樣在地下室四樓，是渡專門烹飪的地方。偶爾渡做高難度的新甜點，會要他跟去試吃。雖然不甘心，但他承認這會讓他十分快樂、而且充滿了期待。他喜歡有渡在一起的廚房。

　　開了鎖走到糕點保存櫃，暈黃的小燈透過玻璃櫥窗，在黑暗中洋溢著溫暖。他研究一下冰箱的庫存，欣喜發現有一條裹著紗布的水果蛋糕cake aux fruits。這種蛋糕通常浸漬許多酒，要擺放幾天風味才會調和。這當然是渡做的。

　　他如獲至寶的掰開一塊塞進嘴裡，也不管吃相是否難看。酒香雖然還是偏重，但濃醇的白蘭地、蜜練水果乾、紮實濕潤的口感，在齒頰間美味蔓延。他吃得滿意極了。果然還是渡的手藝最對他胃口哪！

　　轉眼間頗具份量的蛋糕，三分之一被消滅下肚，他舔舔乾燥的嘴唇，才想起來他主要是來拿方糖的。漫不經心地晃到置物架上摸了兩盒，順便帶走一包小熊餅乾。正考慮盤中要不要多堆疊一些點心回房去時，有人進廚房來了。是羅傑嗎？

　　「嗨！Ｌ，久仰了。我一直想見你一面呢！」

　　陌生的語音自門口響起，他受驚不小，手差點拿不穩盤子。就著煢弱的冰櫃燈光，他目瞪口呆看著來人──共有三名闖入者：一名男孩、一位少女、一位少年。而他通通都不認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