寧可的部落格

【Page 06】忘卻的無影燈

　　這幾天萊斯特教授去參加研討會不在，因此羅傑的報告必須交給奎許。羅傑去了幾趟辦公室，都沒有看見奎許蹤影，辦公室蹤跡顯示奎許這幾天根本沒來上班，這是怎麼一回事？

　　羅傑匆匆向學校請個假，跑到奎許的二樓住處。他按了門鈴幾下，等待許久，奎許好不容易才出來開門，但見他憔悴的模樣，讓人感到奇怪。更糟糕的是，奎許居然拿著來福槍對準羅傑。

　　「你來幹什麼？」奎許森寒說道，羅傑則死盯著那把危險的來福槍。

　　「我來交報告的。你忘了萊斯特教授不在嗎？」羅傑強忍著駭意，平靜的說道。奎許只是繼續持著槍。

　　「那報告給我，你快給我滾！」

　　「嗯，報告在這裡。但是副教授，你確定你沒事嗎？」羅傑試探性說道。

　　「我說你給我滾，你聽不懂是嗎？都是你，都是你害的！他才會變成這樣子……」奎許舉起槍怒不可遏地悲憤吶喊，羅傑只好乖乖的舉起雙手投降。

　　「那我走了，副教授。」

　　就在羅傑離開、奎許放下槍之際，羅傑突然向奎許的左右脛骨各踢一下，奎許立刻痛倒跪在地上，接著羅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，踩住奎許的腰椎骨往前一踹，奎許悶哼不支趴了下來。然後羅傑迅速將奎許雙手反剪，讓奎許的大拇指合併後，將口袋取出紙膠帶，俐落的繞纏大拇指三圈，綑綁了奎許（註：以上都是熟知人體弱點的有效方式）。

　　「你他媽的瘋子，有沒有想過你為啥會敗給我？你以為痛恨你到極點的我，每天腦袋瓜在想些什麼事情？你真當我是省油的燈？」羅傑陰笑：「現在你落在我的手上，猜猜看我會怎樣凌虐你？嗯？」

　　羅傑用腳按住奎許的背，一邊在口袋中搜尋，找出他要的東西。

　　「一個熱愛昆蟲的人，他當然會有Carbon tetrachloride（四氯化碳，昆蟲的麻醉劑，但對人體有劇毒），你要嘗試嗎？」

　　「放開我，你竟敢……」

　　「我為什麼不敢？不然我拿什麼回敬你的來福槍？嗯？」

　　奎許開始在掙扎，歇斯底里的痛罵。羅傑掏出他的器械布包，不耐煩的找出Halothane（氟烷，一種吸入性麻醉劑），咬開瓶蓋沾濕紗布。旋即用左手拿著紗布封住奎許的辱罵的口，並忍受他預計會被狠咬的痛楚。羅傑在心裡默唸讀秒，隨著時間到來，奎許慢慢鬆開下顎，身體也逐漸放軟昏迷了。接著羅傑輕柔的將奎許抱起，踢開房門找到床。他先扯下薄床單，把奎許放在床上，檢查剛剛被他狠踢的傷勢，在確定奎許無礙之後，解開大拇指的紙膠帶，然後用床單捆綁住奎許，預防他醒來起身亂動。這一切弄妥後，羅傑開始納悶在想奎許究竟怎麼了？

　　「不會是真的瘋了吧？那要不要送去醫院呢？可是，他們家又很愛面子，萬一鬧醜聞，不知道影響會有多大呢？我該怎麼辦……」

　　羅傑苦思的望著奎許，突然發現奎許額頭上有不正常的冷汗沁出。他馬上伸手探入奎許的的睡袍內，確實奎許全身都是汗，那最有可能代表的不正常狀況是低血糖。羅傑先將自己身上僅有的兩支共40㏄葡萄糖打入靜脈裡，接著從冰箱翻出殘存的幾片吐司、雞蛋跟奶油，確定奎許真的沒有好好吃飯後，他開始氣急敗壞的在房間內尋找急救用品，可是他找不到。

　　「你他媽的奎許‧華米，你是白痴媽？你家居然沒有急救車跟急救用品？虧你還是牛津大學的醫學院副教授！」

　　羅傑暴跳如雷，自己的汗水也跟著溢出。他找到替代用的方糖，焦急地倒了100㏄左右的水融化，衝到奎許床前。但是……

　　怎麼辦？那個該死的優雅到沒救副教授家裡，沒有吸管呀！那他要怎麼精準灌進食道裡，避免造成吸入性肺炎？沒有辦法了，剩下的方式只有一種——

正當羅傑想要執行他的計畫時，奎許發出囈語說道：「不，不要……」令羅傑頓了頓。可是他狠下了心。

「我知道你不要，我也不想要，但是很遺憾恐怕你我都沒有選擇的權利。」

羅傑撬開奎許緊閉的嘴唇，儘量以安全的方式，一口一口慢慢的餵，把50％的糖水餵給奎許。水漸漸餵完了，羅傑鬆了一口氣放下玻璃杯，檢視奎許的臉色。他的臉色不再雪白，恢復了以往紅潤的雙頰。但是有什麼地方不對勁——？啊，羅傑內心慘叫：完蛋了，奎許的粉紅色嘴唇在他蹂躪之下，變得又紅又腫。他該怎麼辦？

　　羅傑茫渙了好一陣子，才發現另一個不對勁的地方——那就是他的口腔甜斃了，所以奎許的口腔一定也是。他不是不能對奎許解釋狀況，可是太麻煩了，而且以奎許那種高傲的性格，不曉得會不會殺死他？所以他只能把心一橫，倒了清水漱漱口，再把剩餘玻璃杯的水，緩緩的哺給奎許。第一口餵完了，他感覺一下奎許的口腔，噁，真是有夠甜膩，不行，還得餵幾口。接著又餵了兩口，還是覺得很甜。既然如此，乾脆舔乾淨算了。於是羅傑用舌頭撬開奎許的貝齒。嗯，舌下的唾液腺勾起來刷洗前面門齒跟犬齒，這樣就行了；至於臼齒的，他深入到喉嚨捲起顎下的唾液腺，輕柔的刷洗齒面；最後，也不要忘記漱洗舌面；呃？唾液似乎太多了，他吸啜吞下去……就這樣舔著舔著，羅傑某個地方不聽指揮的硬起來，他意識到他在幹什麼之際，驚駭的退了開來。

　　「我……我是怎麼一回事？我這樣真的很像是變態……」

　　他不能自己的回憶起奎許那柔軟到不可思議的唇瓣，圓潤文雅的唇線弧度，口腔若有似無的佛手柑馨香，以及閃爍著水光的艷紅唇色……不行，不能控制的地方愈來愈嚴重，他馬上衝到水龍頭下面沖冷水。直到克制住了，他才納納的拿回冰塊跟毛巾，敷奎許在嬌腫的嫩唇上，強迫自己不要看他。下體災難是控制住了，但是旖倪想像還是無法阻止。他的肌膚觸感好細滑啊，皙雪中透著淡淡的粉紅——不行，他怎麼能如此下流呢？他終於無助的發現，原來憎恨與愛慾之間，真的僅有一線之隔……

　　羅傑抱著頭不知時間過了多久，然後奎許在半醒之際，留下了眼淚。

　　「不要，不要走，不要走……Ｌ，不要，我不想忘啊，我不想忘……」

　　羅傑心臟莫名一揪，看著奎許逐漸清醒，他的淚珠愈掉愈凶。

　　「你……你不要哭啊！我不是有意要……」羅傑支吾的解釋，卻惹來奎許更多的眼淚。

　　「拜託你別哭了好不好？算我求你了……」羅傑軟聲哄道，煩惱的猛搔頭髮。奎許哭了很久，他也低聲勸了很久，終於，奎許停止了哭泣。

　　「為什麼……？」

　　什麼為什麼？他怎麼會知道？

　　「我也不懂，為什麼我要哭……」

　　不會吧？瘋成這樣子，那他應該要把奎許交給醫師才是。

　　「……對不起羅傑，我拿來福槍對付你。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一回事……」

　　「那我可以請問一下，我到底是哪邊得罪了你，讓你這麼恨我，要拿槍對付我？」羅傑小心的實事求是道，奎許搖搖頭。

　　「我真的不記得了，我也不曉得，為什麼我當時會那麼憎恨你……」

　　真是完全無言。羅傑又搔搔他的褐髮，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
　　「放起我起來好媽？」奎許說道。羅傑則是陰晴不定的瞅著他。

　　「不行，你真的不太OK。」羅傑冷血拒絕。

　　「可是我全身溼答答的很難過啊！還有Halothan真的很臭。另外，你不想要我尿床吧？」

　　這倒是必須考慮的問題，但是……

　　羅傑打開窗戶向下面看了看，用毛巾包住手拿起椅子，乒鈴框啷的打破窗戶，再用手拔除窗櫺上的殘片；接著抱走幾個抽屜，嘩啦嘩啦的把不安全的磁杯盤、玻璃器皿跟刀叉等，扔到窗外去；再進去浴室裡，用厚膠帶啪啪啪的神速貼好鏡面，奎許則是靜靜的看著他嚴格執行的防傷害安檢措施，再等他走回來。

　　「好了，你可以下床了。」羅傑解開床單上的結，放開被約束的奎許。奎許進入盥洗室前，羅傑撂下了話。

　　「限你十五分鐘之內出來，否則我保證我會將你的門板整個卸下！」羅傑拋玩手中的螺絲起子說道，奎許無言以對。

　　十五分鐘一到，水聲便停了，奎許穿著絲質浴袍走出來，用毛巾擦著溼漉漉的頭髮。羅傑看了他一下，別開眼。

　　「你他媽的不要告訴我你窮到連毛巾做的浴袍都買不起吧？」

　　奎許驚愕看了自己，發現身上的浴袍因為沾到水，變得貼身而半透明，瞬間紅彤了雙頰，趕緊關上門到浴室更換一件新的。這件好多了。

　　奎許走到餐桌旁，卻發現上面有一盤義大利肉醬麵跟筷子，他望著羅傑。

　　「愛吃不吃隨你媽的便，不過我警告你，這盤是我帶來的午餐，你不要吃的話，就還給我吃。」

　　「嗯。」奎許奇異的瞧了瞧羅傑，說道：「那麼我算欠你一份午餐吧！下次我請你。」

　　「不必了。」羅傑敬謝不敏：「我不想吃那種不曉得究竟是貴在哪裡的無聊午餐，省省吧你！」

　　「喔，那你等我一下。」奎許說完，走到冰箱裡取了剩下的食物，到小廚房裡做了一份法式吐司，裝在盤子內送過來。羅傑懷疑的看著他。

　　「你不會在裡面給我下毒吧？」

　　奎許聞言笑了起來。「我是那種人嗎？」

　　「就你剛才的表現，確實很像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。」羅傑反唇相激，奎許變成了苦笑。

　　羅傑拿起筷子夾一片吐司，覺得不好用，說道：「你這個塑膠筷子真難用。」

　　「那不是塑膠筷子。」奎許邊吃邊說：「那是象牙筷。」

　　羅傑當場把一口吐司吐了出來。「不要告訴我你不會背華盛頓公約。」

　　「真不好意思啊！」奎許聳聳肩：「這個玩意兒比華盛頓公約年齡還要老喔！」

　　羅傑研究其他餐具一陣子。「那這個裝水的木碗跟盤子是什麼鬼藝術品？」

　　「日本浮世繪的漆器。」奎許繼續悠閒的說，引來羅傑哭笑不得。

　　「你們貴族真他媽的都精神不正常。」羅傑放棄了古董象牙筷，選擇了使用手抓起來吃，並暗自祈禱他那個天殺的副教授，不會要他賠償剛剛他丟到樓下可能爆貴的一堆用品。

　　看見羅傑狼吞虎嚥的將吃完法式吐司，奎許遺憾說道：「哎呀，牛嚼牡丹。你剛剛浪費了我米其林五星執照。」

　　羅傑又把剛剛喝的一口水嗆出，咳嗽連連說道：「你……你還真他媽的無藥可醫啊！」

　　奎許懶散的把桌上羅傑布包內的手術刀柄擲向羅傑，說道：「坦白講，我最討厭別人說髒話，真懷疑的修養，怎麼會離譜到成天說出一串無藥可救的髒話呢？」其實，奎許隱瞞了一件事：因為牛津大學非常想要延攬羅傑進入醫學中心就職，但是對於他的粗鄙言語，感到很頭痛。

　　「你這個混蛋！」羅傑憤怒的抄起手術刀柄和拋棄式刀片，奎許也不惶多讓的攫起持針器。

　　「你可以用手術刀，把我當飛鏢靶射擲，但是我也保證你身上會被我用持針器撕下一塊肉。」奎許將持針器玩得喀擦喀擦響，說道：「你可以考慮一下是用手術刀射的傷口較大，還是扯掉一塊肉的損傷較嚴重。」

　　「……」算了，他還能說什麼？認栽了。羅傑把刀柄與刀片收好，對奎許說道：「持針器還來。」

　　奎許很不禮貌的把器械砸向羅傑，羅傑痛悶一聲：「你、你這個王八……」接著奎許又威脅性的搶了一把止血鉗。

　　「……請你還給我。」這次羅傑真的學乖了，伸出手來，奎許遞給他止血鉗。

　　待羅傑的午餐用完，才真正感到左手被奎許咬的傷口有多痛，他仔細端詳傷勢。奎許一怔，馬上覺得內疚，因為這會害他可能有一、兩星期手術的手感變差。

　　「要不要我替你處理？我樓上有急救車……」

　　原來這整棟都是他的喔？真他媽的有夠有錢啊！羅傑忍住不知打哪來的悶氣，冷冷的拒絕。「不必了，這點小傷我自己會弄，不勞您大人費心。」他取出Lidocaine（利多卡因，局部或黏膜用麻醉劑）和針筒消毒棉，再精準的注射幾個受傷點，並挑起腫脹處放掉瘀血，用紗布包紮妥當。奎許靜悄悄的凝視他的動作。

　　午餐及傷口處理好後，奎許清洗完餐盤，下了逐客令，可是羅傑不依。

　　「很抱歉，副教授，我覺得你應該到醫院去檢查一下身體。」羅傑憂心說。奎許不理他。結果羅傑像跟屁蟲一樣，他走到哪就跟到哪，讓奎許不勝其擾。

　　「好吧，我會到醫院檢查幾天。」奎許匆匆寫了一封信，交给羅傑，叮囑他送給萊斯特，終於結束了這場奇怪的鬧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