寧可的部落格

【Page 10】自私的撕裂傷口

　　時光恁染，華米之家一經營就是十多年，歲月雖然在奎許昔日清俊的少年身上刻下了痕跡，但他雍容的王者風範，卻是更加折服人心。而羅傑表面上嚴苛的鷹勾鼻較為明顯，但其實個性是更為柔軟與包容奎許的任性。不過當初奎許堅持要以Watari渡作為聯繫人時，兩人心中各懷著一個奇異的謎團。謎團是否能解呢？也許只有上帝才知道吧！

　　1980年奎許參加過一個會議後，便為一名才八個月大、名叫龍崎‧李Lee Ryuzaki的俄國天才孩子震驚不已。根據詳細調查顯示，這名男童是奎許有生以來認知最天賦異稟的了。倘若好好栽培，未來的成就應該可以超越過自己，因此奎許非常興奮。他指使南加州大學的鄧恩教授（華米之家第二屆講師）擬定好極為優渥的特殊教學計畫，試圖去爭取Lee，但是沒有成功，因為Lee的父母選擇了哈佛大學。奎許為此感到十分失望，他真的不想放棄這名稀世天才，於是他駭進哈佛大學中偷偷竊取這個計畫的研究檔案。哈佛的負責人是卡羅素教授，奎許在天才兒童教育的領域上，素來意見與卡羅素相左，在看過卡羅素的教學計畫後，他愈看愈覺得不適合Lee，而且哈佛開給Lee的獎學金制度普通得很，真為Lee感到叫屈。他好想要Lee啊！他知道Lee的家庭經濟不算太好，要供應Lee的學雜費還是會感到很吃力的吧？那麼假使在龍崎家庭經濟上稍微施點壓力如何？因此奎許開始介入Lee的父親工作，讓他一直接到一些爛案子；至於Lee的母親呢？Lee的母親蘇珊工作能力還不錯，那就讓她受到討厭上司的故意刁難吧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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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羅傑把自己埋進報表裏已經超過兩個小時了，奎許也坐在沙發上無聊瞪著會議室圓桌中心自動旋轉的地球儀，觀看兩個小時了，請問現在是什麼狀況？不想要談的話，就不要留在這裡繼續礙眼，讓他回工作室專心工作嘛！當羅傑耐心快要耗盡時，奎許終於開了金口。

　　「羅傑我問你，假設美國有一所條件不差的學府，願意提供極為優渥的獎學金及教學計畫讓孩子入學，可是經濟不好的父母，還是寧願選擇條件刻薄的哈佛入學，這是什麼道理？」

　　「喔！你所謂的條件不差的學校是哪一所？」羅傑抬頭問。

　　「南加大。」

　　「呵！我說奎許呀，跟哈佛相比，南加大算什麼野雞大學？你好歹也得端盤像樣一點的菜嘛！」羅傑嘖嘖批評。「就好像在我國，沒有牛津，也得有劍橋嘛！要特別一點的話，在聖安德魯斯大學天天搞貴族也是高級的大餐，哈！」

　　「那，你覺得除了哈佛，還有什麼是理想的優良學府呢？」奎許十指對頂，認真的詢問。

　　「我覺得麻省理工還不錯啦。」羅傑聳聳肩。「不過嘛，會堅持只要哈佛的父母親可能也是有，難道你不曉得名牌有多重要嗎？」羅傑突然轉個腔調回話給奎許，那可是字正腔圓的正統牛津腔。「如何？現在有沒有覺得我是個出身不凡的Hermès呢？噁！」

　　奎許沉默的盯著地球儀看，良久，他似乎下定了決心。他拿起桌上的飛鏢，第一標瞄準美國麻薩諸塞州劍橋的哈佛，射出；第二標，是加州洛杉磯中心的南加大；第三標，他猶豫了一下，對準同樣也是麻薩諸塞州劍橋的麻省理工，射出。之後他匆匆的離開會議室，留下警覺的羅傑，看著飛鏢陷入了沉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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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聽到Lee的父母可能因為誤會Lee是私生子，導致離婚的時候，奎許便對自己的行為感到十分後悔。他明白父母離異會對Lee造成可怕的傷害。從哈佛停止Lee的部分計畫看來，這表示卡羅素教授對Lee的學習狀況不樂觀。麻省理工那邊早就安排好了克雷爾教授（華米之家第五屆講師），對龍崎先生頻頻提出善意的邀請，但龍崎先生還是拒絕了，他堅持要留在哈佛。卡羅素教授曾經主動找奎許商量Lee的受創人格問題，奎許想得到的辦法，是透過為Lee心理治療的醫師手塚真一，提供親子鑑定的DNA報告，告訴龍崎夫婦Lee確實是兩人親生的孩子，看看能不能讓龍崎夫婦破鏡重圓，但是沒有用，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，龍崎夫婦依舊堅持要離婚。眼見Lee個性扭曲就像龍崎先生的事業失敗一樣，滾雪球般愈滾愈大，奎許也愈來愈害怕，他拼命想阻止這串失誤的連環鎖，經濟問題麼？他彌補龍崎先生，讓龍崎先生安棲在一間個人工作室裡，幫他盡量找尋適合的案子，可是龍崎先生表現得不理想。至於事業心強的蘇珊麼？奎許在哈佛附近找好一間大公司，高薪聘請蘇珊跳槽，但是沒想到蘇珊連留在麻薩諸塞州都不願意。她選擇遙遠的佛羅里達州，去開創自己的事業。雖然奎許很早就分析過Lee的父母個性，不太適合教養Lee這樣的孩子，如今走到這付局面，還有誰能來收拾殘局？沒有辦法呀！因此奎許只能每晚拼命禱告，祈求上帝讓這個孩子平安無事、快樂長大就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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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幹，又打輸官司了。他運氣怎麼這麼背？不，那是因為對方律師太陰險了。律師這個行業，真的是全世界最現實的一個行業。每次只要打輸一場官司，你的身價就會立刻倒退一大截。如果輸多贏少，你就更容易被聯合律師事務所分配到可有可無的爛官司；又倘若連爛官司都打不好，就準備喝西北風吧！像這次出差到喬治亞州打輸了這場官司，他會不會被幕後出資為他開個人工作室的股東炒魷魚呢？這個國家真是太不公平了。從事律師職業以來，那些自以為是的白種人優越感，何曾給過他這個黃種人血統的人一個均等的競爭環境？不可能嘛！所以這次的失敗可能會要他捲舖蓋了。他該怎麼辦？

　　這一切說到底，都是那個女人的錯。之前曾經引起的大誤會，以為Lee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也就算了，至於那女人在外行為不檢點，他也寬大的原諒她了，結果那女人還是堅持要離婚，把親生兒子丟給他撫養，自己消遙快活去了，留下滿屋子的帳單要付。難道那個女人都不該為這一切付上半點責任麼？哦！或許那個女人多少還是有愛她的獨生子的。她將一筆遺產跟保險受益人，都是留給Lee，所以今晚的談判，也許會有一點成果吧？

　　至於Lee，他暫時並沒有打算把私生子的大誤會跟Lee解釋清楚，因為他覺得那個毫無節操的妓女必須要受到一點逞罰。一切結果等今天談判再說，畢竟要好好栽培Lee才是最重要的事。Lee好優秀啊！想想看才一歲，便被哈佛延攬至實驗室裡提供良好的菁英教育呢！那是不是代表他這輩子過得窩囊的人生，可以從他優秀的寶貝兒子身上贏回來？雖然卡羅素教授暫時停止了Lee的部分獎學金，然後麻省理工又很巧合在這個時間點提供優渥的獎學金補助，確實令他有些心動。可是麻省理工的那位負責教授他打聽過了，實在不有名，那就很可能會影響他寶貝兒子的學習了。小孩學習可不能重來，他擁有舉世無雙的天才兒子，當然也要出身於世界頂點的第一學府薰陶啊！

　　到了與蘇珊相約的邁阿密無人海灘，他是真的要心平氣和要談談Lee的問題，可是蘇珊滿臉不在乎的冷漠態度惹惱了他。

　　「我真不敢相信，這世界上居然會有你這種狠心拋下完美的孩子，不負責任的母親。難道你都不曾為Lee想過嗎？」

　　「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，我有我自己想要過的人生，我的世界為什麼只能為Lee一個人活著？這樣對我會不會太不公平了一點？算了，我跟你之間真的沒什麼好談的。至於Lee的教育費，我將來會交給銀行信託去處理。坦白說，我真搞不懂你究竟為什麼不肯接受麻省理工的邀請？你強迫Lee一定要留在哈佛，這樣就是對他好？既然你不聽勸，我更沒有必要負擔Lee不合理的昂貴學費。我的話到此為止，拜託你不要再來煩我了，OK？」

　　「妳這個婊子，他媽的全是一丘之貉！」

　　怒不可抑的他從腰際間抽出一把鋒利的刀子，砍向蘇珊的咽喉，一刀又一刀的狂砍，直到蘇珊斷氣倒在沙灘上。此時正值漲潮時分，他冷靜的戴上手套，從後車廂取出新買的電鋸，將屍體支解成十六塊，一塊一塊丟向海裡，最後頭顱則是和電鋸包在塑膠袋內。接著他脫下染血的衣裳，泡在海水沖淡血跡，在海邊全裸清洗身體以後，換上另一套衣服。他在深夜進入自動投幣式洗衣店內，想要清洗骯髒的衣物時，一包糖從西裝口袋中掉出來。哦！這是他在邁阿密Jelly Belly旗艦店買給寶貝天才兒子的糖果。這家糖果店的東西售價都不便宜，但是Lee很愛吃呢！真是沒辦法。他將糖果包放在水龍頭下沖乾淨海水，放進紙袋子內裝好，順便在烘乾機裡抱回衣服。他先在跨海大橋上拋下蘇珊的頭顱跟電鋸，經過二十二號沙漠公路焚毀作案的衣物後，就把清潔完畢的車子還給匿名租車處，坐飛機飛回麻薩諸塞州的家裡。

　　蘇珊的屍塊在三天內陸續被發現，他一點都不感到意外，他要的結果是蘇珊的頭顱被發現得愈晚愈好。他的運氣還不壞，蘇珊的頭顱直到事發後快兩個月才被發現，然後為了鑑定死者頭顱的身分，又快花了一個多月才比對出是失蹤人口的蘇珊。嫌疑犯？第一名排行榜當然是他這個窮困潦倒做丈夫的。問題是要怎樣才能證明呢？沒錯他在這三個月內是出了一趟公差，那能代表什麼？人證？都快要四個月了，有誰會記得某個陌生人的長相？物證？找不到蛛絲馬跡。呵，這就是美國法律的好處，就算是設有重嫌，沒有證據的話，誰也不能判他有罪，是唄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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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當FBI插手這件事情的時候，皮爾斯警官不太有好感。但當FBI誠懇的解說事情的嚴重性後，皮爾斯也同意配合。其實他一直都認為龍崎先生是個老實人，雖然際遇不佳，但應該不會犯下如此重罪才是。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，特地挑選了一個龍崎先生不在的日子，拜訪了Lee，並支開他的褓母。

　　「Lee，有壞人在邁阿密襲擊過龍崎先生，但是壞人不承認。所以你有記憶你爸爸在106天以前，曾經到過邁阿密嗎？」

　　Lee用雞翅沾著番茄醬的手停了，他惶恐的抬起圓圓的眼睛問道：「壞人……為什麼要找我爸爸的麻煩？」

　　「因為龍崎先生打輸了一場很重要的官司，被告這方有黑道背景，所以才想對龍崎先生不利。」

　　「那我爸爸會不會有危險？」Lee好擔心。

　　「不會的。」皮爾斯哄騙Lee。「我們已經抓到了對方的主謀，只要確定案發時龍崎先生也在現場，就可以結案了。」皮爾斯知道這裡面有漏洞，要騙過聰穎過人的Lee那可不簡單。

　　「可是，這當中都沒有其他目擊者嗎？而且當天我爸爸回來，都沒有任何異常啊？」聰明的Lee果然提出疑點。

　　「案發到現在都快四個月了，人證十分難找。龍崎先生當天沒有告訴你，大概是怕你擔心吧？」

　　「那我可以幫爸爸做證嗎？」Lee詢問。

　　「恐怕是不行的哦！因為你年紀太小了啊！」

　　Lee沉默一會兒。「爸爸那天人在邁阿密，我是有證據的，皮爾斯警官你等一下。」

　　Lee跑回房間，拎了一包Jelly Belly的雷根糖出來。那包裡面還剩下十多顆淡黃色糖果，封口用橡皮筋綁緊好防潮。他將那包糖交給皮爾斯。

　　「這包糖有什麼特點嗎？」皮爾斯好奇問道。

　　「有的。」Lee解釋：「Jelly Belly在全球各地以及美國各州的旗艦專賣店裡，會販售一種獨一無二口味的雷根糖。例如說，紐約旗艦店內賣的是一種很酸的蘋果口味糖，墨西哥販售的內含有辣豆口味。至於爸爸買給我的Jelly Belly雷根糖內，含有邁阿密才有的胡椒口味糖。這種糖好難吃，所以我才剩下來的。而且，爸爸送給我的時候，我有拆開請安娜吃，她也可以作證。」Lee咬著指甲繼續說：「本來我想拿給喬治跟肯尼吃，他們都不上當，真遺憾。」

　　「這樣啊！那你下次再想些新花招吧！」皮爾斯揉揉Lee的黑色亂髮，只有在這個時候Lee才會從小大人變成年齡相符的孩子吧！不過辦案還是必要的。皮爾斯對Lee說：「Lee，這包糖果可能是很好的物證，你可以把它交給我嗎？」

　　Lee猶豫了一下，因為他覺得有些怪。但是爸爸曾說過警察是正義的象徵，他也喜歡老皮爾斯。於是他點點頭，便讓皮爾斯把糖包帶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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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華米先生，非常遺憾，那包糖果的外包裝內所有接口縫隙，都檢驗出含有蘇珊的血跡與DNA，請問現在我們該如何處理？」

　　奎許捂住疼痛的胸口，強自鎮定道：「在Lee看不到的地方，逮捕龍崎先生，拜託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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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華米先生，真的非常抱歉，我們嚴重失職了，沒有好好保護Lee。因為龍崎先生要求要見Lee最後一面，皮爾斯先生認為合情合理不該拒絕，我們也不方便與當地警方起衝突，因此答應了他的請求。在龍崎先生解開手銬作為Lee最後的道別時，龍崎先生突然要掐死Lee。他力道太大，我們拉不開，只好連開三槍，搶救Lee脫離險境。龍崎先生在送醫途中就死亡了。對不起，事情發展成這樣，我們請求華米先生盡快給我們下一個指示…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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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在奎許發出第一聲慘叫前，羅傑已經切斷了麥克風。他沉著拉起了跪倒在地上的奎許。

　　「奎許‧華米，你現在絕對不可以崩潰。」羅傑咬牙搧了他一記耳光。「目前所有的人都在等待你救援的指揮，而我對那些分布在全世界華米之家畢業的孩子們去向，可不很清楚，得靠你來處理。你要是不夠冷靜，Lee就死定了，懂嗎？」

　　奎許打起精神，開始機械式地背誦距離龍崎住家最近的華米人資料，羅傑則是麥克風變音到奎許的聲紋頻道，代替奎許指揮及調度人選。經過一段時間沉澱，奎許總算是可以語調平和的說話了。他詢問過趕到現場的醫師們意見，下了一道奇怪的指令：「為Lee雙腳套上棉襪。」之後，他便請羅傑先回華米之家，自己則是親自前往麻薩諸塞州，接Lee飛回到英國的王十字皇家醫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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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華米之家經過一個多月沒日沒夜的秘密趕工，總算是把安置Lee的環境佈置好了。羅傑飛回麻薩諸塞州的據點，打算收拾一些重要資料時，赫然發現奎許就窩在圓桌會議室裡的沙發，眼神空洞的抱著一顆30公分大小的透明玻璃吹製、雷射構成世界表面圖案的圓圓地球，痴痴的笑著，模樣非常恐怖。羅傑小心的接近奎許。

　　「我說奎許，華米之家已經改建完畢，你還在這裡磨蹭什麼？」羅傑伸手想要碰觸那個圓圓玻璃製成的藝術品（？），卻被奎許閃開了。而且奎許臉上的笑容擴大，連笑聲都出來了。

　　「你知道這是什麼嗎？」奎許狂笑：「這是在提醒我，就算我是上帝，地球儀還是不可以拿飛鏢射來玩的。」

　　羅傑呆立在原地，一直等到奎許瘋狂的尖笑聲歇了，再看著奎許小心翼翼的捧著薄薄的空心玻璃地球，放進保麗龍箱子內，鎖在保險箱裡。

　　「我們走吧！」奎許甩了甩頭，平靜道：「到王十字皇家醫院。我已經準備好要面對Lee了。」

　　羅傑點點頭，走在奎許的後面。當他要關上會議室的電燈時，乍見圓桌中心已經停止轉動的地球儀上面，還留有三記飛鏢。他激凌凌的打了個哆索，閉上眼關了會議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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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在遊走於生命拔河的刀鋒過後，奎許帶回一個有著黑色直直亂髮、烏溜溜熊貓眼睛、象牙磁白雪膚的可愛小男孩回到華米之家，他的暫訂名字是ＬW0501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