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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Page 06】悔恨

 

  我又夢見他了,那個神祕的青年。問題是爲什麼是今天?爲什麼是愛薇死去的今天?

 

  我木然地看著他,覺得這個人並不是天使,而是撒旦派來迷惑我的使徒。他看見我,快樂地拋下棋子飛奔而來,我後退了三步。

 

  「你怎麼了?」可能是我的神色明顯表現異常,他也停下腳步觀望我。

 

  「愛薇死了。」

 

  他駭然,粉嫩的臉蛋刷地變成磣白。他顫聲問道:「你那邊是11月19日?」

 

  我已經不想去管為什麼他會知道這種事的小細節了。反正撒旦也無所不知不是嗎?都是他害的。如果不是因為他,我不會如此倉卒地解除婚約,無辜的愛薇也不會死了。都是他迷亂了我的心,干擾我的情感地帶。都是他,都是他,都是他……

 

  「對不起……」他歉然說道,我摀住耳朵。

 

  「請問這關你什麼事?」我冷笑。這個撒旦當然會讀心術嘛,真是學得人模人樣啊!

 

  「但是我……」

 

  他似乎還想要解釋些什麼,但是我已經感到厭煩了:「你不是無所不知嗎?那你還知道些什麼有關我的事情?說來給我聽聽啊!」

 

  「不……不是這樣的,像你……像你小時後的事……我就……就不很清楚……」他結結巴巴說道。我不耐煩地閉上雙眼,某種冰凍的東西還是破碎了。

 

  「既然你不曉得,那麼我告訴妳也無妨。例如啊……」我假裝思考一下:「我的家庭到底多有錢?如果貴族財產可以公開的話,我保證我家絕對是富比世第一;然後我呢,據說也是近幾年來,罕見的天才兒童。因此,你不覺得我很幸運嗎?完美的出世背景,合併完美的孩子,當然是很美滿快樂過一生啊,不是嗎?

 

  「我十個月大之前,我的管家是保羅的父親老保羅。老保羅非常疼愛我,但他的教育理念,與我的雙親不合,因此他就被炒魷魚了。之後我的人生,就是莫名奇妙永無止盡的學習。至於我的現任管家保羅?他怎麼敢有任何意見呢?他向來都是唯我父母親馬首是瞻,他對我的意義,只不過是監視我一言一行舉動的棋子,報告給我父母親聽而已;就像是我家的僕人,彼此之間永遠只存有互相猜忌而已。

 

  「我三歲時擁有一匹可愛的小白馬,有一天也不知道怎麼心血來潮,我想享受迅速奔馳的那種感覺。於是我放開手上的繮繩,讓小馬拼命跑。結果是第二天,我的小馬不見了。我搞不懂究竟為什麼是小馬的問題?

 

  「四歲的時候,我有一個十歲的天才級伴書童,本來我覺得他還不錯,直到有一天,他詢問我要燒掉作廢的書籍,可不可以送給他。我家處理書籍是這樣的:被我丟在左側的,是我認為讀一遍就沒有必要再讀第二遍的書;丟在右側的,代表未來很可能會再需要的意思。除了古董書例外。既然那些書都是我的,一個小小的伴書童,憑什麼跟我搶東西?於是我假裝很誠懇的說道:『那些被丟的書根本不值得一讀,如果你需要,右邊的書可以送給你。』你瞧,我很大方對吧?但我諒他也不敢拿我要讀的書。可是第二天,我那十歲的天才伴書童也不見了。這當然不是我的問題,對不?不過從此以後,我再也不敢燒書,我指示將書堆放在郊區的別墅裡。

 

  「五歲的時候,我學習玩飛鏢,射著射著,我那不知好歹的女僕,過來為我換了一杯伯爵茶。我突然覺得她好礙眼,於是我將手裡的飛鏢,往她大腿上投擲過去。那時,我立刻對我的失手假意表示我很內咎,但是第二天,那個女僕也不見了。這當然不是我的錯,誰叫女僕打擾了我重要的練習呀?

 

  「六歲時我學習射小手槍,這真是無聊透頂的遊戲。為了打發時間,我命令僕人把家中我看不順眼的玩意兒,全部移到練靶場,讓我射著解悶。你知道嗎?每次乒乒乓乓將那些爆貴的東西射爛的時候,那種痛快的感覺,真是……嗯,他媽的爽斃了。呵呵!

 

  「我曾懷疑我的母親是不是真的愛我,然後七歲那年,我被人綁架。對方要求贖金是一億英鎊。一億耶!我的母親二話不說,真的付了贖金。雖然歹徒最後還是落網了。之後我自己決定要學一項防身術,我決定是柔道的理由很簡單,因為我喜歡任何碰觸我的人,被我摔出去那種骨碎的快感。當然,那次我被綁架又開除了一堆人,不過我想這是保標們失職的問題吧!呵呵呵!

 

  「九歲的時候我在花園欣賞美麗的風景,我折了一朵玫瑰花,也不知怎麼搞的,我將玫瑰花莖用力握緊,讓她的花刺刺傷我自己,看著鮮血流下我的掌心。結果發生了什麼事?你絕對不會相信的。第二天早上起來我去逛玫瑰花園的時候,赫然發現玫瑰花刺都不見了。這世界上玫瑰花居然是沒有刺的,這到底是怎樣的世界?我撲倒在玫瑰花叢裡,拼命的拔掉這些殘屍。從此以後,我再也不覺得有任何花朵是美麗的。哈哈哈!」

 

  我笑岔了氣,卻暮然發現L的雙頰佈滿淚痕,這讓我心如刀割,但我痛恨這種同情的感覺。我揪住他的衣領瘋狂大吼:「馬的,你哭什麼哭?你是哪裡有毛病?請問這又干你什麼事?」

 

  不行,我向後退放開他,他身上甜甜的香味像是可怕的罌粟,對我影像力太大,我不能靠近他。我背著他麻木說道:「請你走吧!因為我已經深深了解到,只要是任何我喜愛的東西,絕對不可能殘存下來的,真的不可能,它們總有一天會人間消失蒸發掉,甚至包括你。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我自己創造出來的幻影,或是撒旦派來的使者,我都不在乎了。所以請你走吧!你走呀!不要再出現我面前了。我討厭你!討厭你!討厭你!」

 

  背著他,我不知道他用怎樣的眼神看著我,我也不想知道。我不想,我不想,我真的不可以想。不可以,不可以……經過度秒如年的時間,我終於聽見他傷痛的聲音。

 

  「我明白了。」他說道:「如果這是你願望,那我也希望我不會出現在你眼前了。請你保重。」

 

  令我顫慄的壓力消失了,我知道他真的離開我了。我則是崩潰地原地蹲下,抱頭痛哭。

 

※       ※       ※

 

  L已經超過117個小時沒有睡了,渡非常擔心的望著他。他提醒過L好幾次快點去休息,卻換來L自懂事以來,從來就再也不曾給過他的冷漠眼神。渡不清楚自己做錯什麼了,想問,卻又不敢問。

 

  「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好不好?」L暴怒,他知道這是毫無理由的遷怒,可是他沒辦法控制。

 

  「算了,我要出去。」

 

  「去哪裡……」

 

  「小公園散步行不行?」L好恨自己矛盾的情結:「我想獨自一人靜一靜。」

 

  L離開住處。渡打開追蹤器端詳,他確實是漫步跺向小公園的方向。這是怎麼一回事呢?似乎從他上次差點病危的時候起,L就一直表現得怪怪的。所以現在該怎麼辦才好?對了,打電話問羅傑線索。

 

  「羅傑嗎?我是渡。我想要請問你一些事情。關於L的事,在我住院期間,他有沒有任何異常的地方……嗯,法舍隊長幫他做餐點這件事是假的……還有呢……他每日外出都像跟著一個人一樣自言自語?人證物證呢?物證全毀了?確定沒有殘留的嗎?……嗯,我知道了。謝謝你,羅傑。」

 

  渡拿起一件雪衣,往小公園那邊走去,看見L蹲坐在鞦韆裡晃呀晃的,神情是罕見的憂鬱。渡靠近他,L的表情立刻平息。渡將雪衣為L披上。

 

  「要回去嗎?外面很冷的。」渡說。L躊躇一下。

 

  「嗯。」

 

  L跳下鞦韆,乖乖地跟在渡身後離開。一回到住處,L先去洗澡。洗超過了時間,渡來敲門。

 

  「L?」因為裡面有新發明的防溺水裝置,所以渡很安心。即使裡面沒有回應。這孩子不會又在裡面睡著了吧?唉。渡寵溺地將睡著的L從浴池中撈起,卻發現L有生理性勃起的現象。渡有點吃驚。

 

  是這個問題困擾他嗎?這表示他的小L終於還是長大了,所以他該給L上些性學教育囉?可是他的健康教育,好像也不及格喔!唉,那麼自己也要惡補囉?真是……

 

  將L小心翼翼的抱上床,為他蓋好羽絨羊毛被,自己開始發一會兒呆。首先,讓L有充分的隱私權是必要的,再來嘛……

 

  渡開始計畫這個有些棘手的問題該如何解決,這次忘記時間流逝,未曾入眠的人,是他。

 

※       ※       ※

 

  羅傑深思一個他沒有告訴渡的事情,那就是在渡病危之際,他為了要解除壓力,無意識上網檢查L住處的行為動作。然後他發現了一張詭異至極的照片:那照片前端有一個肩膀以上被畫面切割、淡淡顏色半透明的人影。那個連從畫面都可以透出優雅的人影,除了奎許‧華米本人以外,絕不可能是第二個人。而且從手指皮膚的光滑程度來看,那是非常年輕的奎許。而他身後遠距離的L,看著奎許的眼神,絕對是充滿愛意、熱戀中的眼神。這個畫面當時他雖然有存檔,但事後卻怎樣再也找不回那張存檔圖。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?

 

  算了,就算他有存檔圖又怎樣?他也不會把圖公開的。因為他隱約知道,這張圖公開的話,恐怕會引起彼此關係的遽變。所以,還是讓大家關係,慢慢隨時間發展比較妥當,不是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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