寧可的部落格

 第七章　　輸贏的零和

　　【……】

　　【……？……】

　　【……這……這是？……】

　　【……這……什麼呀？……】

　　【……這種感覺……有東西……自己……】

　　【……什麼……東西…………在……在摸……我…………】

　　【……摸……？…………】

　　【摸！】

　　渡用指尖搔刮孩子的右腳底，孩子的大足趾便微微震動一下。渡笑了。

　　「這樣就受不了了？也對，當其他觸覺都沒有的時候，相較之下的唯一，就會＝絕對壓倒性的強烈。這一局，我看你的輸盤很大哦！」

　　渡把指尖力道加強些。加強、加強、再加強，最後變成柔柔的按摩。孩子的右腳趾也跟著從微顫、抖動、到腳掌、腳踝，最後變成慢慢從渡的手掌中抽離。

　　「啊！我小贏了一局。你要抽回你的腳，當然要動到你的膝蓋和股關節囉！」

　　渡的笑容擴大了。

　　【…………】

　　【……！】

　　【……怎……怎麼回事？】

　　【……一……一樣的感覺…………】

　　【……手指粗糙度………顯示是同一個人……在摸我…………】

　　【……而……而且………這個人……力氣……變大了…………】

　　【……移不開……為什麼？……摸……抓…………】

　　【抓握！】

　　「想忍耐？」渡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。「理論上這方法也不錯，但前提條件是你得先習慣才行。問題是：你的討厭排行榜NO.３＋NO.４＝人類的觸摸＋骯髒（超級神經質潔癖）＝？你確定你受得了這兩樣討厭的加乘嗎？還是……」

　　渡將抓住腳踝的力道放鬆，但卻將自己的臉靠近了孩子的足背。

　　「再加上這個怎麼樣？」

　　他對著孩子的足背輕輕地吹氣。

　　【……這……這又是什麼？】

　　【……好……好難受…………】

　　【……熱氣……摸…………】

　　【……好……好難受呀！……難過……難受…………】

　　【……在……在哪裡？……剛才移動的地方是…………】

　　「討厭的東西果然令人難以忍受吧？瞧！你的腳趾在抽筋，呼吸也已經亂了，很明顯，你快要忍耐不下去了……」

　　渡趴下身軀再靠近孩子一點，他的嘴唇幾乎快要碰到對方的皮膚了。

　　「我同樣也已經準備好了。我等你！」

　　【……熱氣……人體散發…………】

　　【……可完全控制的是……呼吸………口或鼻…………】

　　【……最大量面積……垂直釋放的是…………】

　　【口！】

　　【這傢伙，居然用嘴巴對著我的腳哈氣！他是故意的！】

　　渡知道自己絕對會被踢，他沒有避。他狠狠挨了這一記飛踢。

　　「喔，想不到你還這麼有力氣呀！這真是個好消息。」渡摸摸自己眼角的左下方，那邊除了疼痛外，還有一道刮痕：「壞消息是我知道我的鏡架已經變形，被你給毀了。」

　　話雖然這樣說，但他望也不望地上被踢掉的眼鏡，反而瞇起眼端詳孩子的腳背——還好只是稍微發紅，沒受到什麼嚴重傷害。

　　「關於你的側寫，我想我得要修正一下。本來以為你只會試探性的輕踢，沒料到一開始你就卯足了全勁呀！對於出擊，你是屬於咬住獵物就不肯鬆口的那型嗎？看起來，你的脾氣似乎沒大家所描述得這麼好哦！」

　　渡沉吟片刻，他在面臨一個變數的難題。

　　「……沒辦法，儘管我準備的是平常我不戴的塑膠框眼鏡，但若你每次都踢這麼狠，恐怕你腳傷在所難免了。也罷，攻擊愈猛，反彈的力量通常也愈大。或許，這一局我們很快就可以分出勝負來哦？……」

　　渡從手提箱裡拿出一副新眼鏡，擦一擦戴上。

　　「來吧。我也是死咬不放的那一型。我很強的。」

　　【……呃？……我好像真的踢中他了…………】

　　【……從人體皮膚肌肉厚薄……骨骼形狀…………】

　　【……臉………還有一個硬框類的東西………眼鏡…………】

　　【……臉孔最脆弱的部位………眼睛…………】

　　【……他……他應該還……好吧…………】

　　【……好……誰……說……打……架……不？…………】

　　【…………………】

　　【…………】

　　【……？】

　　【！】

　　【又、又來了！一樣的！】

　　【可惡！他根本就一直在故意做這種事！】

　　【既然如此，那他就活該！】

　　表面上，孩子的攻擊看似亂無章法，但渡知道對方踢出的角度，每一次都不一樣。孩子在試驗，試驗到底哪一種踢法，可以解決這個困境。

　　「……第十二次腳踢，呼……呼……」渡喘氣說道：「……我累了，你應該也很累了吧？因為你每踢一次，力量都愈來愈弱。你要不要考慮……呃！」

　　第十三次腳踢迎面而來。由於渡盡量避免堅硬的眼鏡被孩子踢到，只能選擇眼部閃開（有三次還是防禦不了眼鏡被踢飛）。這一次，渡的鼻子又被踢中了（第二次）。

　　鼻血流了下來，但渡絲毫沒有放在心上。他只在意眼前的對手。

　　【咦？】

　　【這……這又是什麼？】

　　【什麼東西……滴到……腳背了？】

　　【溫的……人類……水……是汗嗎？】

　　【不，不對……比汗還要黏一點的…………】

　　【……血……是血吧？…………】

　　【……血？……他？……誰？……我？…………】

　　【……？？？…………】

　　【……好熟悉………那是……誰的……血…………】

　　【……誰的…………】

　　【……Mr……Ryu…………】

　　【……za…………】

　　【！】

　　【NO！】

　　【NO！NO！】

      【NO！NO！NO！NO！NO！…………∞】

　　當鼻血滴到孩子的腳板上時，渡當然馬上就擦掉。可是——

　　已經來不及，太遲了。

　　就像看錄影帶重播鏡頭，只見孩子忽然渾身一僵，雙手詭異的垂直舉起，接著迅速往脖子上方空抓，距離脖子剛好兩吋。100％精準，一模一樣的拷貝──時間、部位、動作──渡驚恐地看著這一切。

　　「不！你搞錯了！」渡用力拉開孩子的雙手大吼：「你搞錯了！這裡不是那裡，現在也不是那時候！你弄錯了，快回來呀！」

　　不行了，孩子開始在痙攣。渡很清楚這代表什麼──

　　精神性休克！

　　呼吸停止！

　　急救！

※　　　　　　　※　　　　　　　※

　　「……對不起……」

　　渡低垂著頭，雙手緊握住孩子的右腳自責說道。急救了三分多鐘，雖然孩子的呼吸最後終於搶回，但渡明白實際上他掌中的生命線斷了。

　　「……對不起，我太過自信了。我怎麼可以忽略掉，你對血是多麼敏感呢？畢竟當時你整個人，都浸在血泊之中啊！你怎麼可能忘掉那種感覺呢？恐懼的總和大於全部，你當然有辦法突破缺口散去……」

　　無法留住，渡沉痛的放開了那份溫暖。

　　「……這是我的嚴重失誤。這一局，我慘敗，我失去了你一半的籌碼。但……但我已經不能踩煞車了，所以……」

　　渡咬牙脫下了孩子左腳的棉襪。儘管告誡自己現在一定要保持理智，但他的手指，還是不由自主輕輕在發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