寧可的部落格

 【Page 12】無望與希望的疾病地帶

　　羅傑從手術室走出來後，立刻與渡進入了會議室。羅傑問道：「你有多久沒有替Ｌ檢查他的CBC/DC（全血球計數），還有全身的X-ray照片？」

　　渡發抖回答道：「最後這兩個月，Ｌ鬧脾氣，所以我什麼檢查也沒做成……」

　　羅傑再問：「那麼前三個月呢？你的CBC/DC，是用機器做的，還是顯微鏡檢察？」

　　渡驚跳起來：「你……你是說……」

　　「也許上上個月前，用顯微鏡肉眼觀察，就可以發現有極少數的不正常白血球細胞存在了，而機器大概判讀不出來。但上個月，恐怕就是關鍵時期……」

　　羅傑將顯微鏡攝影照片投影到螢幕上，那上面密密麻麻佈滿了許多不成熟及畸形的白血球細胞。渡一手揪住心臟，一手撐在桌子上強自鎮定問道：「白血球……多少？」

　　「15萬8千左右，而且淋巴芽細胞分類還屬於L3型的（預後率最差），幹！」

　　羅傑把人工血球計數用的碼表砸向牆壁，渡則是盯著螢幕上繼續自動顯示的其他病理照片，木然背書般的喃喃自語：「Precursor T cell lineage ALL（早期T細胞系列急性淋巴性白血病）……Mature T ALL－無病存活率（LFS）小於30％……配合Hyper CVAD、rituximab（商品名為Mabthera®）化學治療……血髓……對對，所以要快點去找血髓買……」

　　「不只有這個問題——」羅傑換上左腿脛骨的X-ray照片，然後別開眼不忍心再看渡。羅傑咬牙從齒縫中逼出另一個狀況：「他的癌細胞很稀罕的快速轉移成骨瘤，目前發現被侵蝕的地方是左脛骨，所以他的左脛骨才會斷掉……我已經緊急開刀，打上骨釘接回去了——」

　　「——不！」

　　渡虛軟的坐在地板上，淒厲的叫聲響徹整間隔音房。如果僅是LFS Precursor T cell lineage ALL，或許上帝可以給個奇蹟，讓渡每天例行習慣逛全世界的血髓銀行，而目前還是找不到相符合Ｌ血髓的遺憾，在短期內尋獲到也說不定。可是，可是，Ｌ居然又得到骨癌。如果骨癌轉移到別的位置，那還有一絲希望，但是骨癌長到骨頭上，那個存活的機率——

　　——真‧的‧是‧零‧呀！

　　渡淒厲的尖叫一聲又一聲回盪在室內，伴隨著羅傑的眼淚一行又一行的滴落在地上。一直到渡的聲音叫啞了，兩人的淚也流乾了，羅傑才吃力的攙扶起渡。

　　「起來吧！不管怎麼樣，Ｌ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你。你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，一定要撐住……」

　　渡茫渙的任由羅傑拖自己到VIP病房，卻發現Ｌ把所有的點滴都拆了，人也不在病床上。Ｌ只在紙條上留下一行字：「我在頂樓出口的房間等你。」

　　「快去吧！」羅傑真誠說道：「究竟是誰沒有了誰就會活不下去，你應該清楚了吧！」

　　渡閉眼點頭，悽慘的笑著說：「謝謝你，羅傑，我想我已經知道我該怎麼做了。」

　　渡依循紙條的指示找到了Ｌ，只見Ｌ正蹲在房間角落的窗戶下，外面下著徬沱大雨。Ｌ聽到渡的腳步聲並沒有回頭，他只是等待著渡靠近他。

　　「你看這個案件。」Ｌ聲線一如往常般的冷靜，他盯著筆記型電腦說道：「最近短短的四天以來，全球發生了一個叫做『奇樂事件』的案件，根據ICPO回報給我的受害者，分佈在全世界統計居然達到有上百人之多。這案件表面上看起來是大規模有組織的行動，但我分析過後，我認為這案件應該純屬一個犯罪者所為。雖然看似不可能，不過扣除掉所有可能的答案後，結論就只能有一個，這就是偵探定律。」

　　Ｌ蹙眉陳述稍歇，蹲姿改成散坐，渡則適時為Ｌ補上一劑嗎啡。Ｌ抬頭望著激烈打在窗戶玻璃上的雨水，平穩的說道：「渡，我有預感，這將是我最後能夠辦理的案件……」

　　渡緘默好一會兒，他僅能拼命壓抑著痛楚，用一貫沉著的回音道：「要出發去哪裡辦案？我馬上去安排——」

　　「等一下，渡，在這之前，我要你答應我兩件事可以嗎？」

　　渡強忍要模糊他視線的淚靄，說道：「莫說是兩件事，你想要我做的任何事情，我都可以答應你。」

　　Ｌ用堅定的語氣，嚴肅的說：「第一件事，萬一我不幸離開人世了，你絕對必須要活得好好的。尼亞跟梅洛還很年幼任性，唯有你在，才能讓他們乖乖的服氣，不用再浪費彼此的時間尋找早已存在的另一半靈魂。你可以答應我辦得到麼？」

　　渡咬緊下顎點點頭，Ｌ便放鬆的靠在渡懷裡，長吁一口氣。「第二件事……」紅暈染上了Ｌ雪白的雙頰，令渡一時晃神。Ｌ拉下了渡的頭，在他耳側細語。接著Ｌ有些磣灰的嫩唇往旁移動，輕輕掃過渡不帶血色的薄唇，幽幽的開口。

　　「渡，謝謝你答應了我這個任性的請求，只可惜雖然你答應了，恐怕我卻沒能有健康的身體來實現我的願望了……」Ｌ再次補捉住渡的唇，這一次是激烈的吮吻，直到Ｌ覺得仰頭有些吃力了，Ｌ才捨不得放開。

　　「渡，其實你也不必傷痛，因為我認為上帝還是特別眷顧我的。＂Do you Love me, Watari?＂」

　　渡的淚水終究還是落下。他誠實的哽咽回答：「＂Ditto.＂」

※　　　　　　　※　　　　　　　※

　　為了確保華米之家的安全，渡切斷了所有的訊息，甚至連普通傳媒瘋狂的報導奇樂事件，都完全被渡與羅傑以最嚴密的雙向防護網擋掉，以避免Ｌ在偵辦奇樂案件時，華米之家不小心被捲入。直到快三個月後（作者註：我是採取Ｌ的電影情節，以及Ｌ的最終23日，自己決定一下時間長短），媒體大肆宣揚奇樂確實死了，羅傑才鬆了一口氣。只是羅傑感到奇怪，奇樂案件既然結束了，為什麼Ｌ跟渡都沒有和他聯絡呢？他心急如焚，卻也只能被動地苦苦等待Ｌ的訊息。

※　　　　　　　※　　　　　　　※

　　「渡死了，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失敗，我對不起你，羅傑。」

　　在經過大半個月後，Ｌ終於主動連絡羅傑，並傳來了噩耗。「事實上早在22日以前，渡便因為一名叫做萊姆的死神變數不幸罹難。沒有及時能阻止萊姆這個變數的發生是我的錯，我不會期待你能原諒我，我就在線上等待，等待你可以接受渡死了這個事實，我再向你報告奇樂案件的經過，以及我在這22天內做了些什麼事的始末吧。」

　　當羅傑從電腦視訊被告知渡死了的那一刻，他以為他會立刻崩潰，可是他沒有，因為他內心更明白渡的逝世，最不能原諒自己的人是Ｌ，他又怎麼忍心抱怨呢？他只是用瞬間蒼老十歲的手，支撐自己危顫顫的在電腦視訊前談話。

　　「當你的左右手，追隨你保護你，那是渡的選擇，因此辦案的風險，自然也得由渡他自己承擔。我不可能為這件事有任何意見。我只擔心你的身體還好吧？」

　　在此刻羅傑總算是發現了視訊中傳來Ｌ的畫面，看起來像沒有生病、健康飽滿的臉龐，這是他的錯覺嗎？隨後Ｌ便告訴了他這個疑問的解答。

　　「我的身體因為奇樂事件中出現的死神道具——死亡筆記本，我利用了它，成功得到了23日100％健康的身體，我實現了我任性的願望。雖然時間十分短暫僅有半日的相愛，但我已經非常滿足了。」Ｌ露出了夢幻般的微笑，絕美的烏瞳朦朧好一陣子，才回神正色說道：「羅傑，我只有一天的壽命了，如今僅剩下一個我本來永遠都不想要去調查、也不敢去調查的案件，目前必須要收尾了。我可能需要帶走一些物品，但我沒有時間去尋找，所以我只能向你詢問——在我四歲還沒有來華米之家以前，渡有做過任何懺悔的舉止、或保留有什麼東西嗎？」

　　震驚又恍然大悟的羅傑，腦海中閃過一絲靈光。「有的。」在羅傑心中不曉得應該認為不齒、或是應該慶幸奎許與Ｌ羈絆的開始，那份矛盾與安心的、一路交織下來綿密又堅貞地情感結果——面對這最終的審判，羅傑心酸的答道：「在麻薩諸塞州一個被封印的辦公室內，他在保險箱裡鎖上了一樣東西，你可以去看看。地址是……不過我不敢保證那是不是你想要帶走的東西……」

　　「你的直覺向來很準，我猜應該就是那個吧。」Ｌ感激的鬆了一口氣。「現在我先報告奇樂案件、以及最近這22天，渡留給我的案外案，OK？」

　　「嗯，你說吧，我在聽。」

　　Ｌ開始飛躍式的演說，急迫的交待了他與渡離開華米之家所有的一切，羅傑則是瞬也不瞬地，緊盯著電腦上的Ｌ，還有令人心碎倒數計時指針。到了事件全部都結束的時候，Ｌ的判決終於揭曉——

　　「我們都不是聖人，總有犯錯的時候，只要誠心的悔改並且贖罪了，我相信上帝將背負這所有的原罪。當我生命結束以後，我會在另外一個空間親口告訴渡這個答案，並擁抱他沉重背負的守候臂膀。謝謝華米之家曾經賜予我不同的人生，永別了，大家。」

　　隨著螢頻閃光暗去，羅傑與Ｌ聯繫的電腦最後同步摧毀了。羅傑不支的倒在桌上，椎心疼痛的淚水淹沒了一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