寧可的部落格

【Page 04】顫抖的持針器

　　在狠狠給羅傑‧拉威一個教訓之後，當天奎許‧華米做了一個惡夢。他夢見自己發瘋似地踐踏草皮，又發瘋地把花都拔個稀巴爛。這個夢令他醒來打了個泠泠寒顫。

　　奎許開始認真在想，為什麼理論上他認為拉威是可以應付得很輕鬆的學業，怎麼會搞到這樣呢？他知道拉威家裡很貧窮，但是窮可以窮到什麼程度才叫做窮？他悶悶想了很久，才發現自己真的不能了解貧窮是什麼。

　　於是他努力思考自己在就讀醫學院的時候，哪邊覺得很難應付？答案的確是報告。學生報告這玩意兒，不管你有多天才，還是得照規矩來寫。首先找出邏輯點，再將散亂的點依序排好邏輯1、邏輯2、邏輯3……再穿過邏輯點引線，拉鋪成拼圖面，最後將拼圖面放在正確位置，完成一篇報告。這個動作老實講，既煩瑣又累人，因為連記憶力恐怖如自己，也不能在看過一、兩遍書本就確定自己是完全正確無誤的，一定還要經過校正。所以……

　　這次換成臉色蒼白的人是奎許。他匆匆忙忙的換好衣服，跑到圖書館去查證。學校圖書館只有一種書絕對不可能外借過夜，那就是指定教科書。只要在圖書館關門以前不把書還來，下次就別想借任何一本。奎許迅速把教科書一本一本瀏覽，又驚恐地發現每一本書後面借閱者，都是密密麻麻寫著羅傑‧拉威。他無力地靠在書架上，防止自己腿軟。

　　奎許是怎樣回到自己住處的，他也忘了。他細細回想自己的家庭所受的教育。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，他由衷的感謝他的父母親成功地栽培了他，使他才華可以完全發揮，輕鬆順利找到理想的工作，領一份大部分外界都羨慕的薪水，來養活他自己。而且拉威才十六歲，要養自己只靠學生餐廳的錢，那怎麼夠呢？因此拉威絕對是晚上還要兼差的。

　　奎許走到四樓的倉庫，顫抖著手撕開父母親寄來的箱子，一箱又一箱，再感恩將東西挑選好，一樣一樣拿下來，放在他二樓的住處。接著他撥打了一通自從他十七歲離家以來，再也不曾打過的電話。奎許對他母親說：「請您匯一筆錢給牛津大學，名義是修繕圖書館。謝謝您，母親。」

　　幾天之後，學校通知他開會，他提出的建議是淘汰圖書館不堪使用的破舊藏書，盡量換上新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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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新學期一開始，羅傑‧拉威那個天殺的完美副教授奎許‧華米，莫名奇妙來學院上堵人，又莫名奇妙把他拉走，拉到辦公大樓的地下室。

　　「這裡是醫學院所的老師倉庫，最近裡面堆了太多不要的書，麻煩你清理乾淨。」

　　拉威木然地看他一眼：「請問這干我啥屁事？」

　　「喔，拉威先生，你該不會不知道，我沒有收半個研究生吧？」奎許假裝好驚訝：「在沒有研究生的情況下，有事弟子不該服期勞嗎？」

　　拉威掙扎著說道：「那為什麼是我？」

　　「當然是因為我看你不順眼啊！不然還能有什麼答案？」奎許給個白眼。「而且書本很佔空間的，我以為你明白。」這倒是實話。

　　「隨便我怎樣處理嗎？」拉威懷疑的問道。

　　「對啊，如果你要把無辜的書燒掉或扔掉，我也不反對就是。」

　　強壓不了的狂喜紅暈從拉威臉上浮現，擁有這麼多的書可以細細研讀，那是他以前從不盼望的美夢。他真的可以拿嗎？真的可以嗎？

　　奎許看著其實很容易理解的拉威，看他欣喜的模樣，有些羨慕。因為他想不起來他的生命中，他有過的欣喜在哪裡？唉……

　　拉威回神後，看一看他的副教授，才發現副教授一臉飄忽的神情。那種神情很詭異。

　　「副教授？」他狐疑提醒。

　　「嗯？有什麼事嗎？」

　　奎許收回表情笑笑，令拉威有點不舒服。他決定不想理睬這個怪胎。

　　「我問你。」在沉默好一會兒後，他的神經質副教授，問了一個白痴問題：「草被踩扁，花被拔掉，那會怎麼樣？」

　　「怎麼樣喔？嘿嘿！」拉威怪笑兩聲：「全部都會死翹翹啊！不然還能怎麼樣？」

　　「是麼？」奎許神色閃過一抹黯然，被拉威捕捉到了。拉威開始認真在想，可能是貴族不懂栽培花草吧？就算是天才又怎樣？嬌生慣養的貴族。怎麼可能讓泥土污染上他們的纖纖玉手？可是副教授那抹黯然的神色，似乎對這個問題很認真……

　　「其實也不會怎麼樣。」拉威不曉得為什麼要說出正確答案：「到了第二天，草兒有一半以上會恢復原狀，頂多再過兩天就會沒事的。至於花，要看是破壞到什摩程度。只要沒有傷及根部，在繁殖期間，還是會重新長出來開花的。」

　　「為什麼？」

　　救命啊！有誰來告訴他貴族跟天才白痴不是劃上等號的理由在哪裡？可是他想起奎許黯然的神色，只好耐著性子回答：「因為自然界的花草有堅強的生命力，尤其是草，非常具有韌性。」

　　「是這樣啊！」奎許真心露出一個靜謐的微笑，那微笑讓拉威有些恍然。

　　「真的是這樣。」他也不曉得自己在幹啥，給了他副教授一個保證的眼神。

　　「那麼我走了，謝謝你，拉威。」

　　他的副教授輕快離去，剩下滿頭霧水的自己。

　　「……莫名奇妙的傢伙。」拉威打起精神，看著滿屋子的書本，暈淘淘的搬運回他的破爛租屋處裡。但是他有點擔心，自己的住處放不下該怎麼辦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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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學期開始才沒幾天，系主任萊斯特拿了一篇拉威的報告給奎許看，奎許立刻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。

　　「萊斯特教授，拉威先生是不是有找您問二年級下學期的一些課業問題？」

　　「嗯。」萊斯特點頭：「所以你看是……」

　　「恐怕是的，萊斯特教授。」奎許笑了：「我想您可以準備一些適合的作業，請拉威來書寫。我猜想在本學年度結束的時候，我們就可以接受拉威的跳級申請了。」

　　在萊斯特要離開之前，奎許想到一件情：「萊斯特教授，請問您願不願意，收個聰明的學生，當您的研究助理呢？」

　　萊斯特與奎許心照不宣的笑了一下，萊斯特便離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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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二年級下學期期末，羅傑‧拉威以冷靜的態度，沉著應對滿屋子醫學院所老師們刁鑽的問題，幾近完美回答出標準答案，高分通過跳級申請考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