寧可的部落格

 【Page 03】手術刀的傲慢

　　上半學年拉威拿到全班第一，這是可以預期的。但是隨著下半學期快要結束時，奎許真不知如何是好。因為拉威的報告很不理想，只配得到Ｂ。奎許決定要打聽一下拉威先生的狀況。

　　「哈里森先生，請你留步，我想要問你一個問題。」奎許知道旁邊有人投以好奇的眼光，是那種只要他出現在學校任何都會有的眼光。他其實不太喜歡這種探索的眼光。

　　「華米副教授請說。」哈里森驚訝極了，因為華米先生鮮少出現在校園裡。通常是待在自己的辦公室內，直到工作結束後就立刻回到的住處。所以有點神龍見首不見尾。

　　「請問你知道拉威先生最近在做些什麼事呢？」

　　「我不清楚喔！」哈里森回答。奎許看得出這個坦率的孩子，有些微微失望。可能是奎許問的人與他無關吧。「他從來不跟任何人說話或是打交道，不過，大家都知道他在學生餐廳打工就是了。」

　　打工喔？學生餐廳的薪水十分微薄呀！又辛苦。奎許沉思了一下。

　　「我了解了，謝謝你，哈里森先生。」

　　奎許回到辦公室，打電話詢問法學院的主任Dr.漢密爾頓，羅傑‧拉威的成績如何。漢密爾頓說拉威下學期法學院還是拿第一。奎許掛上電話，發了一會兒呆。

　　如果這篇期末報告他打上成績，拉威先生的獎學金肯定要飛掉。拉威是非常優秀的人才，但牛津大學的學費也是真的很昂貴，根據自己打聽的結果，他不認為拉威可以負擔得起這裡的學費。奎許嘆了一口氣。開始打開他的電腦，幫拉威修改報告。

　　奎許修改完報告後，罕見去課堂上等人，他決定親自去找拉威先生，因為他也想跟拉威討論一下未來的計畫。他知道有許多雙眼睛正在看著他，但奎許還是決定要等。等到拉威先生上課結束後，他叫住拉威，把批改過的報告還給拉威。

　　「拉威先生，這是你的報告。」

　　奎許‧華米叫住羅傑‧拉威，將修改好的報告遞給他，沒想到拉威的臉當場臉綠掉。

　　「你他媽的自以為你是誰？憑什麼竄改我的報告？你是什麼東西？」拉威將報告摔到奎許臉上瘋狂大吼，他真的氣炸了。但他這種行為，卻引來至少有200隻眼睛在側目。奎許從驚愕換成面具快要破碎的寒冰面孔。

　　「你過來，跟我走。」奎許下了一個指令，向前走兩三步，卻發現拉威沒有理他。奎許強壓下厭煩的神色，用力拉起拉威的外套袖子拽他，排開觀望的人潮。

　　到了辦公室，奎許把拉威摔進裡面，把門帶上隔絕窺伺的眼神。然後他整個禮貌都消失不見，只剩下冷笑：「我憑什麼改你報告？就憑我是你的老師。」

　　拉威臉一陣白一陣紅：「就算是我老師，報告也是我的事，你天殺的為什麼要這樣做？」

　　「因為你這份報告只配得Ｂ，親愛的拉威先生。我記得你有申請敝學院的獎學金喔？」奎許假裝好無辜：「還是你覺得法學院的獎學金比較重要？既然如此，那麼請你退學，不必再浪費彼此的時間了。我的時間很寶貴的。我不想花時間批改一份爛報告。」

　　拉威的臉刷地變好蒼白。他嚥下她的自尊：「那麼報告還給我。」

　　「喔！所以你有決定要重寫囉？」奎許冷眼睨著他。拉威沒有回答。

　　「既然要我秉公處理，就麻煩你在星期五以前把……嗯，50頁報告給我，非常感謝你的配合，拉威先生。」真的很討厭這些自以為是的天才們。

　　「不必了。」拉威陰狠地看著他的天才副教授：「100頁就100頁，不必對我特別。」

　　「那麼，我等你的報告。希望你寫一篇可以拿到獎學金的報告，感激啊！」

　　拉威惡狠狠瞪了他優雅的副教授一眼，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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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星期五早上，萊斯特把羅傑‧拉威的報告拿給奎許‧華米。奎許迅速地瀏覽一遍，蹙蹙眉。

　　這的確算是不錯的報告了，但可惜，這份報告只得到第二名。奎許垮下臉來，決定在下午一點時，去餐廳找拉威。

　　拉威看見他的貴族天才副教授，先是錯愕一會兒，臉又是一陣青一陣白。他勉強自己舉動痛恨的雙腿，靠近他的副教授，忍著氣低聲詢問：「請問您要點什麼？」

　　「義大利麵。」奎許說道。拉威背著他準備午餐，覺得某種羞恥的神經拼命在全身抽動。餐廳的人沒有中午那樣多，可是很自然的，所有旁觀者都在半徑五公尺之遙，遠遠坐在餐桌上眺望。拉威覺得全身像被針刺。

　　「你不是只想來這裡用義大利麵吧？」拉威嚥下難喻的痛苦，低聲詢問他的副教授有什麼事。

　　「關於你的報告，等你餐廳打工結束後來辦公室找我。」奎許擰一下眉心，噁，這裡的東西真的好難吃，他向來自己準備餐點帶來學校吃。

　　「……」拉威闇蟄地瞄他一眼，退到廚房去。奎許則是忍住不想吃的衝動，慢條斯里把麵吃完，留下錢走了。

　　奎許坐在自己辦公室內，喝著香氣十足伯爵茶，等待拉威到來。三點時刻，拉威敲門。

　　「進來。」奎許說。拉威在看見他雅致的金髮副教授，突然覺得心裡好恨。

　　「請問有什麼事？長官？」拉威閃著灰棕眼怪笑，奎許則是微笑以對，但保證冰藍眼睛裡沒有溫度。

　　「真的很抱歉，這份報告只能拿第二名。你真的有用心寫報告嗎？」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「這是第一名寫的報告，我背給你聽。第一行……不知道媽？第二行……還是不知道？第三行……你真的是天才嗎？第四行……你還要浪費我多少時間？第五行……真的還是不知道？」奎許誇張地皺皺眉：「第六行……你覺得我該用多少耐心再你身上？第七行……第八行……第九行……」

　　「停止，夠了，我明白了。」拉威覺得空氣好稀薄，他忍著胸痛呼吸。因為他的副教授，評分完全正確。

　　「終於知道了？那麼拜託你，寫一篇能看的報告給我好媽？星期一要交，感激不盡。」奎許淡笑：「還有我坦白給你一點建議，拉威先生。你可以繼續雙修你的法律系，不過我認為你的EQ真的是零，所以能成為名律師的機率，也是等於零。就是這樣，掰啦！」

　　拉威垂喪著滿頭凌亂的棕色捲髮，閉上眼離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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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星期六奎許‧華米起床後，冷笑好一會兒，決定去學校圖書館。他推測100％羅傑‧拉威會在圖書館內拼報告。他踱步進入圖書館後，微笑向圖書管理員點頭，拿了一本英國文學詩詞選集，坐在落地窗前享受陽光，然後他用眼角的餘光掃到拉威。拉威看見他。愣了愣，閃得很遠坐在角落裡，發呆。

　　奎許推著書架車，刷刷刷迅速取下一本又一本的厚書，堆在車子上。走到拉威坐的大桌子旁，輕聲細語道：「這本587頁少3行，麻煩你補上來。」奎許把書放在拉威桌上：「這本1462頁少2行，拜託你謝謝。」奎許把書疊起來：「這本1389頁少4行，請你看仔細；這本2012頁少2行，可不可以寫起來；這本956頁少1行，你沒有發現嗎；這本651頁少2行，還需要我提醒嗎……」不行，耐心用盡了，開始啪拉啪啦疊疊疊。口裡唸得飛快：「1862欠3……2419欠2……475欠1……3421欠2……1287……2732……1321……」

　　拉威鐵青著臉看著像山一樣高的書本，接著他親愛的副教授又說：「我隨便你想要做什麼，不過請你要牢記，學校書本是不可拿來摔的，嗯？還有麻煩你字跡寫端正一點，我不想要看無法辨認的潦草筆跡，對於不負責任的學生，我想老師並沒有無條件傷害自己眼睛的義務。」

　　他完美的副教走了。拉威拿起高高疊在書堆上的第一本，好像被針狠狠的刺一樣：天殺為什麼自己沒有看見？匆匆寫下幾句，又拿起第二本；然後痛得他全身萎縮：自己是瞎了眼還是怎樣？居然也沒有看見？第三本：該死的為什麼自己會沒寫到這幾句？第四本：這真的是自己的疏失，自己確實沒有寫這裡。第五本：他該死的副教授為啥都不會犯錯？第六本：他完美的副教授當然是正確的。第七本……第八本……第九本……第十本……他副教授一刀一刀割著他，書本一本一本在減少。終於到了最後一本，他的手腕已經痛到抬不起來了。他倒下頭趴在桌上，流下了眼淚。

　　這絕對是他有史以來，花費時間最短的一次報告；可是，這也絕對是他有史以來，寫過最羞辱的一次報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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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羅傑‧拉威決定法律系要退選。因為他打從心底同意奎許‧華米的看法：他確實不是個當賺錢很多的律師那塊料子。

　　奎許‧華米是對的。